———读陈远《在不美的年代里》《消逝的燕京》 　　《穿越美与不美》 　　文\本刊特约撰稿  赵 瑜 　　在不美的年代里 　　沈从文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关于他，有太多的美好细节值得用大部的书来注释，他和张兆和的情事，和鲁迅的恩怨，和徐志摩的友谊，和胡适的交往……然而，陈远的系列口述史却停留在“文革”前后:比如沈从文的自杀事件，一个除了写作不会说话的人，是怎样变成了历史博物馆的讲解员的。每读到这一段，我都在想，如果将沈从文的讲解稿存好，出版了，那又该是多好的一个学术文本。 　　摆在我眼前的《在不美的年代里》(重庆出版社，2011年4月)，是青年学者陈远的口述史系列之一,此书共采访了二十九位民国的学人的后人：梁启超、沈钧儒、晏阳初、罗家伦、杨振声、刘半农、张申府、顾颉刚、梁漱溟、汤用彤、冯友兰、李济、朱光潜、章乃器、潘光时、王芸生……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大师。沿着陈远的文字，我们得以更为真切地倾听大师的后人讲述一段遥远的历史。 　　晏阳初虽然后来出国了，然而两个儿子却回到了国内。可惜的是，晏阳初最喜欢的小儿子却在“文革”时因为亲近贺龙而被隔离，后自杀。 　　刘半农的知名和鲁迅兄弟有些关系，在鲁迅先生的笔下，刘半农近于“迂”。然而，其实并不然，刘半农三兄弟比起周氏三兄弟一点也不差。首先刘半农和陈独秀等人一起参与《新青年》编辑工作，其次，刘半农1920年赴欧洲深造，1925年获法国国家文学博士学位，是中国近代史以来第一位被外国以国家名义授予最高学衔的中国人。刘半农的二弟刘天华和三弟刘北茂均是中国早期著名的音乐家。在陈远的笔下，我看到了一个更为生动的刘半农，比如刘半农教孩子们摄影，他的儿子刘育伦这样说道：“父亲非常喜欢摄影，当时我们家里有暗室，可以自己冲洗照片。父亲曾经自己做过一个照相机。那照相机是拿硬纸壳做成的，镜头是一个针孔，利用针孔成像。这种照相机十分简陋，但是也能照出相片来。我记不清楚照相机具体是怎么做出来的，只记得我们小孩子晚上早早地就睡觉，他经常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研究。” 　　除了热爱摄影的刘半农，还有喜欢说笑话的哲学家冯友兰。冯友兰开梁启超的玩笑，那个经典的段子曾经流传一时。冯友兰的女儿宗璞是这样讲述的：“在家里，父亲曾经跟我说起梁启超的几个儿子，一个学建筑，一个学考古，还有一个搞炮弹。父亲风趣地说：梁思成盖了房子，他搞炮弹的弟弟就拿炮去轰炸，然后他的另一个弟弟正好去进行考古，这样梁家就永远也不会失业，任公的眼光多么深远啊。” 　　陈远的一系列采访当初在《新京报》首发，一经见报便引起了诸多人的注意，著名学者谢泳称陈远是一个有“学术眼光的采访者”。学者智效民称陈远有“记者的眼、作家的手、学人的心”。 　　翻开这套三卷本的陈远口述史系列，会被陈远拨开历史迷雾直奔历史血肉的精神打动。他重视口述者的身份，并选择合适的角度来记录独属于历史的真实文本。对于一个有着模糊背影的大师，陈远用其后人的直接口述，将一个面孔模糊的大师渐渐放大，清晰。在陈远的笔下，大师们均是生活的、有着人间真情的，哪怕在不美的年代里也有自己的良知的，正因为这些细节而温暖的勾勒，大师从历史的灰尘里再次呈现。 　　消逝的燕京 　　《消逝的燕京》，是对一所大学的怀念。因为一篇《别了，司徒雷登》的文章，多数中国人都知道了这个外国人的名字。他就是燕京大学的首任校长。这个在中国出生的美国人，比鲁迅长五岁，生于杭州。他在美国从神学院毕业，然后回到中国传教。直到1918年被派往燕京大学做校长。然而，1919年6月初，司徒雷登来到燕京大学，想要和学生们见面的时候，发现，整个北京陷入一场又一场学生运动中，以至于他的欢迎会找不到学生。燕京大学在司徒雷登的手里成为世界一流大学的原因，是司徒雷登拿到了一笔教育基金，成立了燕京学社，与此同时，他广揽人才，当时在燕京大学教书的知名教授有顾随、容庚、郭绍虞、俞平伯、周作人、郑振铎、陈垣、顾颉刚、张东荪……直到1952年，院系调整，燕京大学的新闻系并入了人民大学，而历史系则并入了北京大学。燕京大学虽然名号消逝，可在陈远去寻找和采访的时候，发现，一些有燕京情节的大师们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些燕京大学的丝缕，像一株又一株记忆的树，组成了燕京大学的林荫，供后来的人走进去，阅读。 　　穿越美与不美 　　比起《消逝的燕京》这本忆念一个大学的专著，《穿越美与不美》则是三本书中最为宽阔一本，陈远在这本访谈的集子中打通了所谓的第四代和第五代的学人，甚至还有第六代的一些知识分子。作为八十年代在思想界影响最大的学者李泽厚竟然直到1986年才分上房子。听陈之藩的口述，才知道，在抗日战争时期，除了西南联大，还有西北联大，只是因为存在的时间短，而未有什么佚事出来。而从陈之藩的口述里，我知道了沈从文对人的好，从金岳霖那里得知了陈之藩之后，沈从文便开始给陈之藩写信，甚至还给他介绍工作。我最喜欢《穿越美与不美》一书中的倪匡，这个逃跑的人，这个被一阵风给改变了的人，他有曲折动人的故事。 　　陈远的口述历史系列，三本书，我尤喜欢这本《在不美的年代里》，因为这些来自民国的大师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如今，有一个叫陈远的年轻学人，将他们从历史深处打捞，将他们的底片在暗室里洗出，晒干，给我们呈现出来。这样的耐心，真让人珍惜。 　　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