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南日报记者 陈成智 　　琼剧大师王英蓉的离去，再次让人生出“一个时代的终结”的感慨，也让人对琼剧的复兴及繁荣忧心忡忡。前不久，在王英蓉追悼会上，省琼剧票友协会一群年轻人止不住泪水，为他们敬重的老师送行。 　　今年4月刚迎来周年纪念的省琼剧票友协会是一群超级戏迷自发组成的团队，现有正式会员55人。这群不同职业、不同年龄的热心人，忍受旁人异样的眼光，宁可自掏腰包、舟车劳顿、费尽周折，也要让普罗大众感受琼剧魅力，为弘扬地方剧种、振兴琼剧奔走吟唱……这群大多是70后、80后的年轻人，在天涯社区、琼韵网，发表了大量帖子，制作了大量的名家名段视频、音频资料，以及票友演出视频，通过网络宣传和公园演出，让更多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开始关注琼剧、喜爱琼剧。 　　吴淑坤的《桃花井》选段“见到姐姐肝胆寸断”、王广泰的《哑女告状》选段“门堂旧池塘”……近日登录琼韵网，一些名家唱段又被更新。 　　在这个全省琼剧戏迷的精神乐园中，许多琼剧大师的名字、照片，唱段音频、视频，让人长久景仰。 　　这个由省琼剧票友协会（以下简称“票协”）管理的网站，今年7月初在获悉王英蓉去世的噩耗后，第一时间将网站“蒙上黑纱”，寄托哀思，且持续整整一周，为这位令人敬仰的大师黑白了“头七”。 　　和常香玉、马三立、马季等大师一样，王英蓉的离去，再次让人生出“一个时代的终结”的感慨，也让人对琼剧的复兴及繁荣忧心忡忡。在王英蓉追悼会上，票协会长龚洪和一帮会员眼泪稀里哗啦。 　　票协现有正式会员55人。这群不同职业、不同年龄的热心人，忍受旁人异样眼光，宁可自掏腰包、舟车劳顿、费尽周折，也要让普罗大众感受琼剧魅力，为弘扬地方剧种、振兴琼剧奔走吟唱…… 　　这是一个可敬可爱的团队，他们的故事里充满着不可思议。 　　包厢唱琼剧 摩托接名角 　　这个团队的诞生，起于共同的爱好。 　　龚洪告诉记者，早在新世纪之初，他和几位超级戏迷云碧玉、吴珊泉、谢晋雄、肖美敏、张小玉、“麦戈”（网名）等，就时常到海口的一些包厢里唱上几段，聊过戏瘾。 　　“我们把琼剧录音带转成CD，自己带上CD机，到华侨大厦、假日茶艺馆等消费不高的卡拉OK包厢唱戏，有时为了省钱，就白天去唱。一般两个星期活动一次。”龚洪说，刚开始这么干的时候，包厢服务员们尽是怪异的表情。 　　一边唱一边交朋友，这个圈子越来越大。后来，有票友提出邀请名家一起活动，同时也能指导大家提高水平。 　　王英蓉、李桂琴等名家得悉还有这么一群年轻人对琼剧如此痴迷，多次欣然赴会。 　　让龚洪感到不好意思的是，因为票友普遍收入不高，也没有人买私家车，很多次他们都是用摩托车接名角参加活动。 　　在一位当红歌手露脸十几分钟，唱两首歌就能拿到税后十万八万元的年代，因《张文秀》、《红叶题诗》早已名满天下的王英蓉，却愿意坐摩托车去参加业余戏迷的聚会，感受一群票友的热情，斯人已逝，此 　　情难忘！ 　　梁家樑、陈育明、李和平、陈振安、陈素珍、黄庆萍、符致椿……到后来，到场指导过票友的名家，已经可以列出长长的名单。 　　包厢世界小 公园天地宽 　　票友们在小圈子里“玩票”的时候，几乎也是琼剧发展举步维艰的时候。 　　高水平的导演、编剧、作曲奇缺；行当不全，净脚、丑角、武生缺乏理想人选；琼剧大师唱腔罕见传人；一些老艺人的唱腔资料留存不够；琼剧演出几乎被城区戏院抛弃，只能靠农村“绑戏”生存，几乎和城里人没什么关系，遑论市场化运作吸引市民买戏票进场…… 　　多年前，剧作家魏明伦在《川剧恋》一文中，谈及川剧被青年人冷落，曾有精彩描述：“……别说请他们买票进场看川剧，即使通过荧屏媒介，免费送戏上门，小青年一见生旦净末丑，一听昆高胡弹灯，便不问青红皂白，十分果断地关掉……这还算是文雅的谢绝。武辣者，例如某城某厂工会招待职工观看某一台川剧。戏票发到班组，青工们竟以票作赌。四圈麻将打下来，谁输光了，罚谁看戏……” 　　这种心酸，恐怕也是许多琼剧界人士曾经的共同感受吧。 　　然而，缺乏有效宣传推广，缺乏舞台艺术创新，缺乏培养年轻观众……缺了这么多，琼剧的衰落，又怨得了谁？ 　　总该有人来做些推动琼剧发展的事！唱着唱着，原本纯属自娱自乐的票友们，开始萌生了一个温暖的想法：走出包厢，到公园去唱！ 　　2006年初夏，时称“琼韵剧社”的票友们，在海口市人民公园亮开了嗓子，痛痛快快地展示自己的琼剧唱功，一时观者如云、大受欢迎。 　　“我们走出包厢，走进公园的初衷，就是想让市民看到，琼剧不是老人的艺术，不只是老年人才喜欢，要让大家感受到年轻票友们的生气和活力！”龚洪告诉记者。 　　票友协会秘书长符致军说，票友们到公园唱，坚持义务演出，一分钱红包不收。这也破了原来公园唱戏普遍收取观众红包的陋规。 　　2009年秋，票友们每月一次的活动，搬到了琼剧观众基础更好的府城三角公园。记者在相关视频资料上看到，每次活动都吸引了大批戏迷，场面壮观。 　　聚八方票友 展各自高招 　　采访中，“职业票友”刘飞向记者展示了他的部分收藏：1982年创刊、已停刊多年的《海南戏曲》杂志及其他琼剧书籍；部分薄膜唱片、黑胶唱片。 　　之所以称刘飞“职业票友”，是因为他毕业于省艺校琼剧专业，现在是海口市琼剧团演员，他加入票协，完全是被票友们热衷琼剧宣传推广的精神打动。1972年出生的刘飞，从十多岁就开始广泛搜集琼剧资料，是海口东湖旧货市场的常客。他也是票协票友公认的“资料王”。 　　“我买的唱片里，最早的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的，现在全部资料都已翻录成CD，许多老艺人走了，得想办法让后人看到、感受到他们的艺术。还有很多书刊杂志，现在都很难找了！”刘飞说。 　　海南日报记者在刘飞搜集、1990年由海口市老人琼剧研究会编印的《琼剧研究资料》上，找到了琼剧泰斗陈华撰写的《戏与人的关系琐谈》，在1983年10月出版的《海南戏曲》杂志上，还翻到了陈华撰写的《我演“梁山伯”的回忆》，其中有陈华本人作的新旧唱腔对比，耐人寻味。 　　事实上，除刘飞外，票友协会聚集了一批热心人士，他们各有高招、各展才华：李东泽（网名“李乙帆”）、黄婵敏（网名“纤手破新橙”）善写琼剧发展评论、分析名家唱腔；“海云飞”、“麦戈”主要负责琼韵网的管理运行；来自海口市第一职业中学的教师王琴，不仅是拔尖的唱将，还曾经为票友协会组织过“发声培训班”；符致军是录音剪辑好手…… 　　这群年轻人，在天涯社区、琼韵网，发表了大量帖子，制作了大量的名家名段视频、音频资料，以及票友演出视频，通过网络宣传和公园演出，让更多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开始关注琼剧、喜爱琼剧。 　　费钱费工夫 唱了才过瘾 　　每一位加入票协的会员，事先都知道基本规矩：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报酬的，许多时候只能是往里搭钱。 　　到公园演出，要买音响、功放、字幕机，要制作背景板，要制作戏服，有时甚至要带发电机。总之，一切都得用钱，而钱只能大家凑。 　　票友“麦戈”给记者举了符致军的例子：由于他家比较宽敞，有时一些市县票友到海口演出，吃住都在他家，他家被戏称为票友的“排练场”和“活动基地”；为了完成黑色老唱片和磁带的转换，他不惜成本买来了老式光盘播放机，在他家里，因录音剪辑用坏的录音机就有好几部…… 　　许多票友从五指山、琼海、乐东等市县，自费搭车、住宿，到海口参加活动。远在深圳当律师的李东泽，甚至曾经“打飞的”返琼，唱上一嗓子，再飞回深圳。 　　参加票协活动，不仅费钱，而且费时间、费工夫。 　　票友刘小江家在琼海，操持着一摊炖盅生意。每次一通知参加活动，他就把生意扔给家里人，赶到海口，唱完再赶回琼海，接着做炖盅生意。 　　票协供表演用的数百个唱段中的唱词，几乎都是符致军一遍一遍地听着原唱，一个字一个字地录入到电脑里制作成电子字幕，可想而知，这项工作得需要多少时间与精力？ 　　“唱了才过瘾”是票友们的共同感受。在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今天，也许有人嘲笑、奚落他们自掏腰包、费时费力唱几嗓琼剧是“脑坏”，但票友们不在乎这个，他们看到了观众中更多的是笑脸和掌声，他们唱得堂堂正正，唱得潇潇洒洒！ 　　票友们行当越来越齐全，男扮女装的反串尤其突出，云碧玉、刘小江、刘飞、王文清，都是道修、红梅、王英蓉的超级粉丝，曾多次着戏服粉墨登场。 　　“一般来说，一次活动，票友们只有亮相三五分钟的机会，有时候人多了，一些从市县到海口的票友还排不上，他们也毫无怨言。”龚洪说，即便唱不上，许多票友也觉得，参加了活动，帮着搬搬道具、布景，大家聚在一起聊一聊，也很开心。 　　大家越唱越自信，越唱水平越高。在《呀诺嗒嘀》及其他业余琼剧演唱比赛中，票协票友们屡有斩获。在省里举办的演出中，他们多次和名家同台演出。 　　在省政协、省文体厅、省民政厅及社会热心人士支持下，2010年4月，省琼剧票友协会正式成立，也开始有了一些活动经费。 　　“这些票友大多是小年轻，他们有知识、有文化，有对琼剧、对本土文化的一腔热爱，有不计得失、默默奉献的可贵精神，太难得了！”省政协副主席张海国对记者说。 　　梨园琼韵，顾盼有情。但愿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投身其中。惟其如此，这一古老剧种，才能老树发新枝，实现复兴与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