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州中和古城,有一条石板街,长三百米左右,宽约七八米,南北走向。小时,我们都叫它老街,后来才知道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复兴街。
老街很古致,两边是两排骑楼,立面浮雕、镂空多是松、鹤、石榴、梅、麒麟之类,看上去很吉祥,每幢骑楼的廊柱呈四方,走廊连通到街头街尾。有些骑楼立面的上方还镌刻有“广生号”、“天保号”、“大裕昌”、“成记栈”等等字样,这些都是铺号的名称。这些店铺有的经营药物、有的镶牙、有的做金银首饰……骑楼很老旧了,面目斑驳,有的甚至已破落。老街的路是青石板铺成的,凹凹凸凸的,但磨得光溜溜的,看起来很有年份。
记得小时候,到了集市,老街就是古城最热闹的地方了。古城人叫集市为“市日”,一般隔天一次。每到这天,老街都挤满了四面八方来赶集的人,熙熙攘攘的,有的进进出出店铺,有买布做衣裤的、有打制戒指手镯的,有镶牙抓药的,有照相留影的……沿街两旁摆着村民们挑来的番薯、绿豆、黄豆、花生、芝麻等等之类的农产品,讲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别有一番风情。
古城人称未婚男青年为“后生家”,叫未婚女青年是“母娘仔”。“后生家”和“母娘仔”们都趁着“市日”赶集逛街的机会,在众人不注意时打情骂俏,或者来几句调声。“后生家”一般都是的确良布料的白衬衫,蓝裤子,烫得很笔直,脚穿的是胶凉鞋,很少有穿皮鞋的。“母娘仔”穿着更特别了,五颜六色的布料拼接缝纫而成的束腰窄袖衣衫,钮子往右肩斜侧处开。裤子是青一色的宽脚筒裤,走起来裤脚前后左右飘动,她们的穿着也构成古城闹市中的一道风景。
老街夏天的晚上,更别有一番风味。一到傍晚,每户人家都端出一盆水,往石板一泼,那灼热的石板便发出“吱吱”声,接着又冒出了淡淡的白烟来,这是老街的人们给石板降温的最好办法。人们忙完一天的活儿,吃了晚饭,冲了个凉,然后卷起了席子,在自家门前一铺,或躺或坐摇起蒲葵扇,纳起了凉来。有些条件好的人家便搬出“马扎”, “马扎”是木制或竹制,能收能放,坐着或躺着很舒坦,搬运起来也很方便。大家一起纳凉,话题很多,说了东家的喜事,又议了西家的趣事。有说三国讲水浒的,也有来几句琼剧唱几段粤曲的。有时,也讲一些鬼故事。我喜欢听鬼故事,很刺激,每次听完后,总是害怕得不敢独自回家。
老街醒得很早。公鸡啼鸣第三遍,静静的老街便“叮叮当当”响起来,那是女人们在劈柴生火做饭。天还蒙蒙亮,“米烂”铺便坐满吃早餐的人,“锅头田”摊蹲着老老少少的吃客,赶时间的便随手买一两个“不老馊”边啃边走,这些都是古城的名小吃。持家的主妇匆匆忙忙来到菜摊,买好菜又匆忙往回走。各家店铺也陆续开门了,老街又开始一天的喧哗。
后来,古城又另辟一条街,古城的商业中心移到了那儿,老街渐渐沉寂,失去昔日的繁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