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长大了,美的丰润幻想便离我远去了,我的纤维变得粗糙了,我的耳朵变得极度灵敏,生活就像海水一样在我的岛屿四周升起,现在我已经在这海水中扑腾挣扎了。
——菲茨杰拉德
就这么匆匆结束了兵荒马乱的高三,来到一个十八年来我从未想象过的城市。我手中的笔,停止了对高中记叙文的写作,又迅速开始对大学生活中层出不穷的论文、工作策划写写划划。然而时隔许久,再一次毫无目的地打开一篇空白的文档,心下竟一片空白,哑然无语。
一月中旬,我穿着棉衣,脚踩棉鞋,将临走前东北最后一场大雪抛在了舷窗之外,一路往南,回家。
一路上,极度的疲惫并没能带来真正的困意,同一班飞机里还有许多结伴回家的同学,似乎也没有人能够在六个多小时的航程中安睡。异乡为异客、近乡情更怯的心情,原来只有在真正远离后才能感悟。
结束假期,再次回到学校,不似开学时的小心翼翼。每日会去图书馆或者购买大量的书籍,散文、诗歌、推理、小说,唯独不愿意看专业性过强的书。暗自偷乐这或许是大学生活的唯一甜头,可以不再顶着看闲书的骂名而对自己说,“但当涉猎,见往事耳”。
北国的春天来得这样晚,好在白昼已经越来越长。傍晚的夕阳分外辉煌,尽管道路两旁杨柳树仍是枯萎,但依稀有“长亭外,古道边”的歌谣在天边流转。
闲书看到七八本的时候,又看回到史铁生的《灵魂的事》,他说,写什么和怎么写都像是宿命,与主义与流派无关,是早已存在的、混沌不清的声音让你写下它们……一切已是定局,你没写时它们便已在那了,所做的只能是聆听与跟随。
他又写,你要是本事大,你就能多听到一些声音,跟随得近一些。然而无论你本事再大,你与它们都有无限的距离。
三毛写过她在课堂上将红楼梦藏于裙下看,一度满脸泣涕,哽咽无言。想到史铁生在《我与地坛》的最后写下的那段话“有一天,我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拄着我的拐杖;那一天,在某一处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蹦跳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那不是我,但,那不是我吗?”——那段话我一直不太能真正了解,彼时又似乎忽地理解了。
我想,在凡眼所能及之处,小至夜眠三餐,大至爱恨别离,皆是不断流转。那么,所有此刻有勇气提笔写字的人,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是浪费与无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