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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斋小语

“父亲快跑”

  ■ 王振德

  天不老,恨难消。

  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本该沐浴在亲情的阳光里,可是竟被逼得父死母丧、家破人亡,于是他不得不在枪林弹雨中狂奔,在血雨腥风中拼杀,稚嫩的肩膀毅然担起保家卫国的重负。这都是拜日军血腥侵略之所赐。作家赵万里的《父亲快跑》一书一咏三唱,用诗意的语言、白描的笔法,深情记述了抗日小英雄园子(作者生父的原型)的成长史、血泪史。

  “眼前景物口头语,便是诗家绝妙词。”赵万里喜欢用淡淡的口头语,叙说浓浓的离情别绪、家仇国恨;语言质朴平实,带有浓郁的乡土气息。

  作者特别擅长用“一……一……”的句式,以收“点睛欲飞”之效。譬如,“一波河水一波光”,“一河莲藕一河香”,“园子不吭声,胸脯一起一伏的”,“园子越说越憋屈,眼仁儿里火苗一蹿一蹿的”,“回忆过去,父亲的眼神里,阳光一跃一跃的”。这样的句式俯拾皆是,描声摹态,各擅其长;映衬对比,各臻其妙。

  作者曾经当过兵,在部队做过电影放映员,后做过电视编导,近年又投入影视剧创作。所以,从散文到小说到电影剧本的转换中,我们都能感受到那鲜明的现场感、画面感和情境感,有时一句话就带出了万千气象、纵横意态——“赵国祥流泪了。老掌柜手拿筷子,夹起一只只饺子,赵国祥就着泪水一个个吞下,哽咽着吃完了他此生的最后一顿饭……”令人回肠荡气。

  纤细的笔头,刚劲的骨头;有限的笔墨纸,不绝的精气神。这应该是《父亲快跑》的又一特色。譬如,面对活埋的大坑,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园子大哥赵国祥的那两声喊,声声撼人三魂、震人七魄:第一声喊:“白脖子,这坑太浅了,俺堂堂一条汉子,得站着死!”平平淡淡的几句道白,具足了“生为百夫雄,死为壮士规”的慷慨豪情;第二声喊是在白狗子押来老娘和小妹的时候,他扑上前高喊一声“娘”,随即泪眼婆娑——寥寥数字,活脱脱刻画出一位盖世英雄的侠骨柔肠。

  至于那三声笑,也同样撕心裂肺,振聋发聩。即所谓:有大寄托者,必有大气魄。从中,似乎读出了白居易诗、李清照词那种大俗大雅的味道。

  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认为,哀乐可以相反相成。他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无独有偶,热衷于反道而行的,不光是王夫之,赵万里也偏爱此道。他在作品中屡屡“笑语诉哀歌”,为灰暗的生存背景,注入几抹动人的清新和生趣,而且驾轻就熟,曲尽其妙。譬如,小说中《冀中导报》周记者展示了他的武器——“柯达”相机之后,作家以谐趣之笔写道:

  园子都听糊涂了:“啥?你的武器?能放枪杀敌报仇不?”

  周记者看着园子:“放啥枪?这是‘柯达’相机。”

  园子有些失望,挖苦道:“像鸡,还像鸭呢;咯嗒咯嗒,鸡下蛋哪!这不方不圆的,算啥武器?”

  紧接着,记者拿出来一大叠照片,从中秀姑看到了家乡毁于兵燹;园子看到了德叔惨遭屠戮;三个丫儿想到了父亲被鬼子抓去,不知死活。于是,作家将国破家亡、心碎肠断的凄情惨状,渲染得酣畅淋漓。

  像这样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故事细节,在这部作品中不胜枚举。而且,作品中每每将感伤与理趣、感愤与理喻、感悟与哲思融为一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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