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行
自港口出发时,风正从海平面
掀动纸的历史。
波浪和褶皱如同发生的事件,
动摇船身镇纸般的统治:
触目,但随即逾越了视力。
它们消散在新的、更加绵密的波纹中,
柔软的海水撞碎在甲板,
加入了铁的寒冷。
进入航行,便是进入一种观看,
在海的照耀下理解万物:
水战胜了铁,分开又聚集;
说出的词战胜了空气,分开又聚集。
道路出现,消失,
船像一头犁地的牛,冰冷而坚忍,
犁沟却并不生出草木和花朵。
在船上看到的天空,并不比
牧童在牛背上看到的更加辽阔。
——这样一种观看是对观看的限制,
它区分,或隐喻着区分。
海的形式并不是无形,
也不是水的一种团结或道路。
海不是一个词,正如
航行并不构成一个句子。
海水是透明的,
但并不被光所穿越。
我能理解的一切仅止于此:
习惯了黑暗的视力,被逐渐
带入光明,像一只海鸟
沐浴着海水一样至善的光线。
这仿佛是一种教育,
带着滑翔般的姿势和控制。
我能理解的一切仅止于此,
而我不能理解的
仍然从纸一样的海面反射到脸上。
在这未知的照耀下,船继续航行。
有一瞬间我仿佛获得了什么,
但我却无法把它带回陆地。
热带的忧郁协会
■ 藏棣
盘山道上,万物假寐着
热带的静物。小叶榕掩映
三角梅。你听不懂鸟叫
但它们却很好听。一个原则
就这样出笼了。或许还有
更好的借口,但是诗
并不打算混迹于更自然。
假如身上没带着这么多
可用来交换的东西,我的快乐
就会沦为一个人生的折扣。
任何时候,向万物敞开
都会比向静物敞开更容易迷惑
我们的道德。所以我
从不轻薄可用来交换的东西
就是可用来循环的东西。
再严格一点,我身上埋伏着
北方的记忆,北方的情绪
和北方的分寸。但我尊重你,
假如在经历了这么多海岛的风雨后,
最深的眼泪依然是你的绷带。
海的侍者
■ 韩博
他被大海拒之门外。
光秃秃的北海,拣选硌脚的路石
砌一座电影院,反锁海燕与翻飞,
淤泥滩与十七岁的狗诅咒的海鸥。
爱丁堡城外的迷宫,整个下午:
快进键尝试淹死主人公。中年
是冒名顶替者的单身牢房,他
攥紧栏杆:乌云走漏的暴风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