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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海南
龙栖九所
  ■ 孙子斌

  虎视山而卧,龙择水而藏。

  乐东黎族自治县九所镇,旧属崖县第四区,维系着古崖州历久弥新的精气神,威镇一方。据《崖州志》记载,“崖州居琼极南,其地多高山大林。左据回风之雄,右揖龙栖之险。”九所斯地,东有青岭横亘古崖州中央,恰似青龙腾跃而入南海,而成龙栖湾。西有望楼之水,源出崖州城西北之尖峰岭,集合百川而东流,入响水潭,潭中有巨石柱,高三丈,水从高泻下,冲击石柱,其声甚洪。崖州人在石柱镌“砥柱中流”四大字。望楼水经响水潭而南下,浇灌一方肥土沃野,波澜不惊,从容入海,融通太平洋。九所人凭借龙虎之势,坐北向南而安居,后有青山可依靠,前滨大海可行船。

  行船走马三分险。九所自古独据龙栖之险,自汉朝始仍为兵家必争之地,英雄辈出。崖州战将,多出自九所斯土,非常“烈疆”。九所话“烈疆”乃厉害之意。九所人之烈疆,撼天动地。

  文经武纬,虎啸龙吟。自古以来,崖州四区人以其与生俱来的胆识与才智,挺立宁折不弯的生命脊梁,顶天立地于四方,不以成败论英雄。在革命战争年代,数以百计的崖州四区儿女报考黄埔军校,以身许国,生做人杰,死为鬼雄。琼崖著名革命烈士陈垂斌,则考入南京高师,转而进入上海大学,加入中国共产党,走上革命道路。著名物理学家颜任光博士,走的是科学救国的道路,从望楼港出发,漂过太平洋,留学美国,曾获得美国芝加哥大学物理博士学位,担任过北京大学物理系主任。为振兴海南教育,后出任私立海南大学校长。

  山有山盟,海有海誓。九所人守信山之盟海之誓,情深义重,矢志不移,而有自己独特的家国情怀。

  九所女人善持家。旧时九所的女人最喜欢穿海水绿,炫耀自然之美。九所女人织布,谓为一绝。可为贡品的崖州被,多是出自九所女人之手。九所自古黎族与汉族杂居,百姓互有往来。黄道婆曾在崖州一带跟随黎族汉族妇女学习棉纺织技术,后带回上海加以革新,衣泽天下。《乐东县志》记载一首古崖州民歌《织女叹》,原创出自九所,字字牵情,句句凄怆,回肠荡气,天地动容,乃九所女人千古绝唱。

  有家必有井。九所之井,源于道义与情爱,天旱三年仍不涸,皆为善井。仅《崖州志》记载的名井,就有十所村东的龙眼井,罗马港边的通潮井,镜湖上的七鳌井。九所男人打出的井,喷的是九所女人永不枯竭的情与爱,清甘如一,永不变味。清嘉庆年间崖州知州嵇震诗题《善井》:“修绠何辞井太深,饮水和味似甘霖。菊香恰配琼浆液,粟粒同劳玉局心。德水也应通佛派,清冰还借励官箴。讼闲正好行春去,酒鼎茶铛坐竹阴。”九所乃崖州文化长盛不衰之地,钟情善井,自有其源头活水。

  九所人自古尊崇以书香打造门第,以图世代户枢不蠹。九所人做苦做辣,做死做生,第一为抚养子女读书。崖州自古重礼义之教,有邹鲁之风。早在咸丰六年(公元1856年),九所便设立德化书院,教授孔孟儒学,制定学规,引导百姓读书明理:立志,凡利国爱民之事,更宜留心;居心,忠厚正直,读书方有实用,出仕必作良吏。若心术邪刻,读书必无成就,为官必取祸患。所作文字,不许妄行刊刻;凡撒泼嗜酒、挟制师长、不守监规学规、及挟妓赌博等,治以应得之罪。有赃者,计赃从重论……学规之严,近乎苛刻。影响之深远,及至今日。

  九所人生必盖间房室,风雨燠寒,不失温馨。因九所滨海,“时有飓风之虞,故公私宫室,不为高敞。”所造家室,织柴为壁,取泥巴与牛屎伴稻草挟在柴壁,再以泥涂之抹平,极为牢固。顶盖以茅茨,逢飓风必用木条压在屋顶,免为飓风所卷。有钱人家造室,巨木为柱为梁,且用名老格木,坚重细腻,最为耐久。墙以糖灰砌砖,顶盖之以红瓦,看似简陋,工艺精堪,纵遇超级台风,不为所惧。

  九所乃鱼米之乡,种豆得豆,种瓜得瓜。浩瀚的南海,有捕不尽的鱼虾。望楼港与龙栖湾,是出海回海的地方。成化八年(公元1472年),知州徐琦就已在望楼河岸的乐罗修建粮仓,为崖州贮粮备荒了。崖州四区成为贾商云集之地,方圆十里,竟有九所市、乐罗市、望楼市、抱旺市,足见崖州四区历史上商贸何等发达。

  仓廪实,天下安。这似乎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然而,崖州四区恰恰因是粮仓,自古兵匪横行,盗贼侵袭,鸡犬不宁。顺治十五年(公元1658年),海寇突入龙栖湾。时龙栖湾入海岭之头,有石柱耸立,柱下有石状如锣鼓,击之鸣响,声威震天撼地。海贼至,游击马可任率兵民击石鼓壮威,与海贼殊死鏖战龙栖湾,贼兵退去,石鼓也惨遭烧毁,石柱折为两段,空留遗迹,但此后,海贼无人敢再扰龙栖湾。还九所之地于海晏河清。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崖州四区儿女重拾山河之雄心,从不泯灭。镜湖秋月仍崖州新八景之一。在建设美好新海南的热潮里,一个全新的镜湖湿地公园,正在从湮没百年的乡土上横空出世。一轮新时代的朝阳,喷薄而出。

  站在九所这一块古老而神奇的热土上,我们有幸看到,我们的父老乡亲,我们的兄弟姐妹,背负着我们家园的日与月,光着脚板,踏过纵横交错的历史阡陌,从希望的田野上挤上了世界第一条环岛高铁第一趟列车,走进一个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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