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

　　1988年5月1日。

　　一声汽笛，火车缓缓起动。

　　没告诉任何人，所以也没人送行。

　　我和妻子亚红悄悄离开西安，准备去海南找工作。

　　4月13日，全国人大通过了关于设立海南省和建立海南经济特区的议案。特区建设刚起步，海南肯定需要大批人才，我们想去试试运气。不敢告诉任何人，是不知道能不能在那边找到工作，说不定过几天又灰溜溜回来了，让大家笑话。

　　我原来供职的陕西科技报是一份周报，每星期只出一期，四开四版。三个版刊登科普文章，只有第一版刊登少量新闻，且都是一个星期以前的旧事。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这家报社，我做梦都想当个名记者。可是几年下来，离理想目标越来越远。

　　每天干一些看似重要其实可有可无的事，大把的时间在喝茶聊天中悄悄流逝。想起温水煮青蛙的故事，我觉得不寒而栗。再不跳出这个温水锅，我肯定要被煮熟了！

　　听说海南要建全国最大的经济特区，我们一直悄悄地关注着海南的一切。听广播，看新闻，找朋友打听小道消息。一份不知多少人看过，已经变成一块抹布的《海南开发报》，让我激动得如获至宝。这才是我想做的新闻纸啊！

　　海南岛，以前只在地理书上看过，如今我们真的要去那个遥远而神秘的地方？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们去了会怎么样？能不能找到工作？能不能留下来？

　　肚子晕

　　列车南下，一幢幢高楼从身边一晃而过，一根根电线杆从身边一晃而过，速度越来越快，只有远处的山丘和近处的田野呈扇形不停转动。

　　对面卧铺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浓妆艳抹，浑身挂满饰品。她的腿上躺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人长得挺帅。妇人剥着橘子，一瓣一瓣往小伙嘴里喂。小伙哼哼唧唧地声唤：“我肚子晕……”

　　头晕的感觉我们熟悉，肚子晕是什么意思？我们俩忍不住发笑，却不敢出声，只能捂着嘴“吃吃吃”互相作怪脸。

　　没想到，三天以后，什么叫肚子晕，我们就有了真切的感受。

　　坐了三天两夜火车，到广州住了一宿，第二天就买了去海南的船票，从洲头嘴码头上了开往海南的牡丹轮。

　　牡丹轮是条大船，水面以上有三层楼高，水面以下还有两层。

　　我们买的是五等舱，在水面以下，船底。四周密闭，空气污浊不堪，看不到船体以外任何东西。

　　船出珠江口，到了海上便开始颠簸。亚红说她胃里翻江倒海，急忙捂着嘴跑去厕所。

　　她刚回来，我也不行了，只觉得胃里的东西直往喉咙上涌，忍都忍不住，赶忙也去处理。

　　几番折腾，我们俩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胃里已经空空，可还是忍不住要吐。坐起来浑身发软，躺下去天旋地转，那种晕，根本就不在头上，只在肚子里折腾，这不是肚子晕吗？

　　实在没招了，我们拎上行李，上到主甲板。

　　一个船员拦住我们，说开船后甲板上不能留人，要我们回到自己舱里去。

　　好话说尽，可能是看我们确实难受，他才同意让我们待在船弦边，不许乱跑。

　　也许是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了，也许是对船的颠簸逐渐适应了，也许是新鲜的空气让我们恢复了体力，我们俩在船弦边坐到半夜，身体和心情渐渐好起来了。

　　大海啊大海

　　夜已深，繁星满天，天如穹隆。

　　头顶的星星又高又远，远处的星星漂泊在水面。

　　夜色下的大海像紫黑色的绸缎，不停地涌动翻滚翻转，不眠不休。

　　船在海面行驶，如剪刀在丝绸上划过，一片浪花溅起，光滑的水面被剪成两片，然后又在船尾聚拢，留下长长的白练。

　　一群飞鱼腾空而起，像精灵一般在海面飞翔，又像箭矢一样插入海里。

　　趴在船弦边，心里静极了，眼前的景色让我震颤！

　　小时候，我见过最大的水面是我们村头的涝池。

　　18岁时，第一次看见离家20里的泔河水库，我激动地站在岸边大喊：“大海啊，大海！”

　　工作后，第一次出差路过洞庭湖，我站在岳阳楼上大声吟诵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以为明白了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是什么景象。而这一刻，面对浩浩大海茫茫宇宙，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世界很大，井口很小。不跳出去，可怜的青蛙永远只能看见头上那一块巴掌大的天！

　　我对亚红说，为了不当那只可怜的青蛙，为了能有一个更美好的明天，不管前面的路多么坎坷，不管未来的日子多苦多难，我们一定要坚持，绝不回头！

　　亚红点点头，我们俩相互依偎，彻夜未眠。

　　东方渐渐发白，一轮红日跃出海面，天空顷刻间彩霞满天。

　　远方现出一片绿色，楼房影影绰绰，有点像海市蜃楼。

　　一群青年涌出船舱，站在船头又跳又喊：

　　“快看，快看，海南岛！”

　　“啊，海南！我们来啦！”

　　栏目要求

　　1、内容：书写和记录海南建省办经济特区以来的社会变迁、发展成就、人物故事、自然风貌等。

　　2、体裁：散文、诗歌、歌词、画作（散文2000字以内，诗词30行以内）。

　　3、投稿作品须为原创，并未经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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