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献平
那时候人们还都烧柴。每年暑假和寒假,总有一些时间,我要上山打柴。有时候和表弟一起。有时候和其他同学。打的柴火,大都是给爷爷奶奶的。爷爷四十多岁时候眼睛再也看不到了,奶奶裹着小脚,做什么都不方便。山上多的是黄荆,这种灌木,长势极快,越是割得多和快,就越是长得快,更加茂盛。
植物也和人一样,需要不断轮替和新生。暑假时候,我和表弟一人一把镰刀,早上起来就蹲在爷爷奶奶家门口,把刀刃反复地在磨刀石上磨,直到确认锋利,方才罢手。然后分别背上柴架子,迈着两条腿,穿过村子的石头巷子,一头扎进后山。站在沟口,目测哪里的黄荆多,就朝哪面坡上挺进。到近前,看到那些长势喜人的黄荆,浑身充满力气,放在柴架子之后,挥动镰刀,迅速向黄荆展开进攻。
孩子们都是一开始干劲足,越干越觉得累。饥饿不失时机,敌人一样偷袭肚子。饿得不行的时候,就得满山找吃的。山坡的悬崖附近,乱石较多的地方,总是有一种密集但颗粒小如红豆的果实,也像刚成形的车厘子,形状像是花朵,密密麻麻地结满了果实,而且也是红色的,黄红黄红的颜色,看起来很解馋。我和表弟一人揪住一棵灌木,松鼠一般一颗颗地摘了放进嘴里。
这野果略酸,成熟后,甜味占主体。果实不但小,还有核,很坚硬,一不小心,硌得牙疼。为了减少麻烦,我干脆嚼几下直接吞到肚子里去,心想,核吃去了也不要紧,反正能消化。大致因为这个习惯,到现在我吃西瓜葡萄,都不会吐掉核和籽。那果实虽然小,看起来不顶饿,可山里很多,吃得多了,也就不觉得饿了。我就和表弟开始捆绑割下来的黄荆,然后绑在柴架子上,背回去,放在爷爷奶奶家的柴火堆上。
因为带着叶子,都还青青,放几个月后,黄荆就干了,很好烧,即使下雨天,也不用专门的引火柴。还非常轻,适合奶奶抱来烧火做饭用。几乎每年暑假,我和表弟,都把为爷爷奶奶割黄荆当柴烧作为一件大事来认真完成,而在割柴期间吃的那黄红黄红的野果,也是少年时代最美好的记忆。但我一直不知道它叫啥名字,直到最近,方才得知,那野果名为荚蒾,也是一味中药,根茎、叶子、果实都可以入药,具有疏风解毒、清热、活血等功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