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李艳玫

　　编者按

　　当代医学不仅仅是一门技术，更是一种对人性和生命的全面关照。一个具有人文关怀和艺术情怀的医生，会以更加清晰的心路、善良的心地和平静的心态来面对生活，敬畏生命。

　　在海南，有这样一批追求医学与文学、艺术相结合的医者：他们通过更深入地倾听病人的叙事，来理解他们的痛苦；他们运用手中的画笔，勾勒疾病的本质，与患者进行更温情的沟通；他们用一个个故事、一幅幅解剖画作，为更精确地诊疗疾病，疗愈患者的身心，作出自己的不懈努力……

　　尽管已经过去很多年，但是三亚中心医院（海南省第三人民医院）神经外科主任李钢依旧对外伤性癫痫患者阿健留有深刻的印象。不久前，他在个人微信公众号上分享阿健的治疗故事，读者透过质朴的文字，对外伤性癫痫多了一份了解。

　　翻阅李钢的微信公众号，发现已刊登了十余篇这样的文章，每一篇的开头都写上了醒目的大字：叙事医学。近年来，叙事医学成为医疗界的热词，越来越多的医生像李钢一样，在写病历之外，尝试通过叙事的方式，讲述临床治疗的故事。

　　叙事医学，于2001年由美国内科医生丽塔·卡伦提出，指的是“由叙事能力所实践的医学”，由此走进人们的视野。2011年，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副院长郭莉萍将叙事医学引入国内，经过十余年的发展，叙事医学如今在我国被医学界以及医学教育界广泛接受。

　　用叙事文学讲述医学故事

　　文学和医学，一文一理，看似两门不搭边的学科，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叙事医学就是连接它们的“桥梁”。

　　“叙事医学是人文医学的一部分，主要探究医学与文学的共同性，并运用文学的叙事方法，提升医务人员的诊疗水平和共情能力。”负责《叙事医学》公选课教学的海南医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人文社会科学部）哲学副教授袁曦介绍。

　　具体上，叙事医学是这样定义的：叙事医学是文学与医学的结合，主要是通过文学叙事来丰富医学认知生命、疾苦、死亡的意义，用叙事能力来实践医学的人文关爱，聆听被科学话语所排斥的病人的声音。

　　“叙事医学的特点，也就是文学和医学共有的一些特质，包括时间性、独特性、因果关系、主体间性和伦理性。这也被称为医学的五大叙事特征。”袁曦说。

　　她介绍，叙事医学的出现和兴起，源于生物医学的某些弊端，比如重身体轻心理、重局部轻整体，重客观数据轻主观感受等。在国内，近十几年来，由于医患纠纷层出不穷，尤其是恶性冲突事件的发生，使医疗界意识到培养医务人员人文素养的重要性，人文医学由此得到重视，先一批开展和建设的学科是医学伦理学、卫生法学和医患沟通，叙事医学是后来者居上。

　　据了解，叙事医学是由具有叙事能力的医生所实践的医学，以疾病表征背后的故事和患者主体意识为出发点，强调医学要关注患者，与患者共情和互动，重视患者的感受，理解患者的痛苦，鼓励患者参与。叙事医学弥补了既往的医学模式忽视患者疾病体验的局限性，消融了医患之间的隔阂和分歧，为尊重人、同情人和滋养人的医疗提供了新机会。

　　平行病历引发医患共情

　　对于医生来说，写病历是工作中必不可少的一项内容，记录着病人从疾病的发生、发展、转归、辅助检查、诊断、治疗方案等一系列医疗活动过程。而为了训练叙事能力，叙事医学要求医务人员书写平行病历，通过讲故事，将医生、病人和疾病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同样一个患者，普通病历和平行病历的不同，主要体现在内容上。普通病历主要记录患者的生物医学表现，平行病历，侧重于医生对病人疾苦的关注，通过医生的共情将病人的经历与感受再现出来，进而把医生接纳到病人的共情圈里，医患双方携手共抗疾病。”袁曦说。

　　在阿健的治疗故事中，李钢讲述了阿健父亲的担忧，他担心孩子在上学时发生癫痫，可能会有一定的危险，还会遭到其他孩子的嘲笑。李钢也给出了相应的治疗方案，阿健在规律服药后，癫痫发作也明显减少了，阿健父亲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平行病历以叙述为主，也可夹叙夹议，将疾病的生物学世界和人的生活世界联系起来，使疾病得到阐释并产生意义。而医生也通过书写平行病历，在故事中产生触动和反思，包括对患者的新认识、重新检视诊疗上的得失、对健康疾病、生命死亡等医学相关主题的再认识。”袁曦说。

　　她表示，平行病历和临床病历的共通点在于，两者都是对患者理性、中立和如实的描述，其目的是有针对性地服务于患者，相辅相成，共同促成最佳诊疗。值得注意的是，书写和讲述患者的故事，以及纳入自我反思的过程，不可过分暴露患者和自我的隐私。知情同意和保密的伦理原则在平行病历中仍然适用。

　　叙事医学从高校抓起

　　除了平行病历的逐步推行外，国内医学院校纷纷开设叙事医学课程，建设叙事医学课程体系，推动了叙事医学教育事业的发展。

　　2021年，海南医学院紧跟国内叙事医学教研的步伐，开设了叙事医学的公选课，并邀请郭莉萍前来讲学。该课程由人文医学、大学语文和临床兼职老师共同参与教学，既有理论讲授，还有具体实践，整体达到不错的教学效果。

　　“实践课上，学生们轮流上台汇报自己书写的有关生命、死亡和疾病叙事的感悟，以及记录的临床见习实习中的平行病历，能从中感受到他们对医学职业的热爱和对救死扶伤的使命感。”袁曦说。

　　值得一提的是，2021年6月，教育部高等学校医学人文素养与全科医学教学指导委员会已将叙事医学设置为医学人文课程思政重要课程。“国家开始加大重视叙事医学这一学科建设的力度，这让我们备受鼓舞。” 袁曦表示。

　　另外，叙事医学交流会、叙事医学工作坊、平行病历书写培训班、叙事医学研究中心等项目，快速在医学院校和医院中推广开来，成为人性化医疗的新驱动力。

　　叙事医学名词解释及发展历程

　　叙事医学（Narrative Medicine）是在2001年由美国医生丽塔·卡伦（Rita Charon）提出的医学概念。叙事医学是“由叙事能力所实践的医学”，充分挖掘了个体的叙事能力，在很大程度上整合了医学的专业性与普世性，为科学与人文之间的交流开辟了通道。　　2006年，中国国内期刊第一次出现了“叙事医学”一词。2011年，南方医科大学开设“叙事医学”课程。2015年，丽塔·卡伦专著《叙事医学：尊重疾病的故事》中文版出版。2018年，《叙事医学》创刊。2020年10月，北京大学医学部叙事医学研究中心成立。

　　文字/侯赛

　　本版制图/许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