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之雨

　　微信群里，表姐发的包粽子照片，并配文“今年准备了咸蛋黄肉粽和豆沙粽，大家端午节记得回家吃粽子哦！”我随手点了赞。三年前，我来到这个城市，虽然没有做到韦编三绝，也是孜孜不倦，争取在各项考核中蟾宫折桂‌。所以很少回家，一些传统节日，在我的生活中逐渐变成了日历上普通的数字标记。

　　下班回公寓，很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拎着大袋子，在小区门口徘徊，走到跟前，我被惊讶到了，果真是妈妈。

　　“妈！来了怎么不打电话啊？”我心疼得有点急了。

　　“这不端午节了吗？你不想妈，妈想你啊！再说如果耽误你正事，不如不来呢。”我接过散发着草木香气的袋子。“妈，您大老远跑来就为了送这个？”

　　母亲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家里坑塘的苇叶，又大又鲜又不花钱，这样的粽叶有钱怕你买不到，你还想我送啥？”妈妈晃晃手：“我这还有俩巴掌。”

　　我嘻嘻笑着，给妈妈倒了一杯水。妈妈接过去问：“明天放假了吧，有啥安排？”“若不是约了几个同事聚聚，就回家吃您的豆沙粽了，这下好，您来了，妈在哪里，哪里就是家，我又到家了。”妈妈说：“看看，别怪妈给你添乱，我就想啊，教会你包粽子，等我没了，自己包，也给你的儿女包，自己包的，有娘味儿。”妈妈放下杯子，语气温和：“你外婆教我的时候说过，包粽子不只是为了吃，更是一种传承。”

　　本来想让妈妈歇歇的，看时间早，她执意要去买馅料。我和她去了附近菜市场，各种食材琳琅满目。我看到妈妈和摊主们讨价还价，像拉家常。忽然有种久违的亲切感。我早已习惯了城市生活明码标价的便捷，却忘记了这种充满人情味的交易方式。糯米、蜜豆、桂花蜜、杏、葡萄干、紫薯、花生、鸡蛋、五花肉……我问妈妈：“妈，我是您亲闺女吗？买这么多，想撑死我啊？”妈妈粲然一笑：“说你傻，你还真不精，还有你那几个同事呢？”我心里一个大浪，眼角泪花泫然。妈妈继续说：“粽叶有了，糯米需要提前浸泡，红豆要煮成豆沙，五花肉要腌制，人多，多包几种，比如：蜜豆粽、桂花粽、蛋黄肉粽、紫薯水晶粽。”

　　我的几个同事都是外地的，可能都离开妈妈很久了，听说我妈来了，立马如约而至，扑入我妈的怀中。待米泡好，妈妈教我们叠粽叶。她用两片粽叶交叉，形成一个漏斗状。我们模仿，粽叶像发脾气，不听使唤，要么漏米，要么散开。试几次，有些泄气。“别急，慢慢来。你外婆说，包粽子要用心，手指要轻柔，要像对待生命一样。”妈妈还说：“几个笨丫头，我那时比你们还笨，我都学会了，个个还高学历呢？”说得我们笑成一团，反复试验，终是将糯米裹个严实，但标配的四角形无从说起。

　　一口铁锅，竹制蒸笼，蒸汽四溢，弄得整个厨房云山雾罩，空气里弥漫着糯稻的清香，馋得我们“哇哇”乱叫。粽子出锅，剪刀剪断丝线，“哧啦”撕开粽叶的瞬间，粘连的米粒拉出细长的银丝，乳白糯米裹着酱红的五花肉，或者金黄的栗子……

　　餐桌上，大家分享着各自家乡的端午习俗，挂艾草、戴香囊、赛龙舟、系五彩绳、画雄黄……我忽然明白，这些习俗是连接人与人，代与代的情感纽带。妈妈说：“我没看到过赛龙舟，但我能想象，就像坑塘里几只大白鹅，蹚开一道道水槽，伸出脖子向前冲……”妈妈的言笑晏晏，让同事小米泫然，她转身抱着我说：“我也想和阿姨喊声妈，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