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志强

　　宋词是中国词坛的高峰，婉约之美与豪放之势并重，涌现大量抒情状物的杰出作品，其中描写秋天秋季的佳作颇盛，不妨在此吟读几首，也算是追思古人，更为今人赏秋抒怀助兴。

　　中国古代的秋天，并不就意味美景、丰收、祥和、安定等风韵，往往还带有萧疏、伤离、战争、意外等情形，因此，古人笔下的秋日，多半被赋予压抑、苦闷、悲愤、避世等消极气息，宋词也是如此。

　　范仲淹的《渔家傲》，是一首边塞词，“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全词金句迭出，从边疆的秋景入手，显示战火纷争，人们承受灾难，戍边的将军秋天思家的气氛衬托得淋漓尽致；《苏幕遮·怀旧》则是范仲淹的另一篇写秋大作：“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这首词上片酷写秋景，暗示乡思，下片直抒相思情怀，见词便感动人心；《御街行·秋日怀旧》是一首秋天怀人之作，愁思绵绵，可谓情景交关：“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

　　晏殊的《清平乐》，写初秋时的愁绪，笔调精细，忧伤淡示：“金凤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欧阳修有几首写秋词，都常被人赞许，前期的《木兰花》，描写别后相思愁情：“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夜深凤竹敲竹韵，万叶千声皆是恨……”虽然这词是假借女性表达闺中思妇的离情怅情，何尝又不含作者自身的感知？

　　柳永的《戚氏》为其独创词调，紧紧围绕一个独宿旅寓的行人在三段时间的见、思、感：“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孤馆度日如年，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念利名，憔悴长萦绊。追往事，空惨愁颜……停灯向晓，抱影无眠。”千古离别名篇《雨霖铃》，将离情表达极致，反倒让人欣赏这种种情绪：“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八声甘州》情深语至，颇多佳句：“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少年游·长安古道马迟迟》：“……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俨然是柳永晚年对生命意义的探问。

　　王安石《桂枝香》，抒发怀古之情，警示今日：“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千秋岁引》是其晚年慨叹之作：“别馆寒砧，孤城画角。一派秋声入寥廓……梦阑时，酒醒后，思量着。”

　　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成为广为流传的中秋望月思人之名品，是苏轼对胞弟苏辙的想念，这本不必赘言，但许多人将该词作为怀念爱人的话句，尤其是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更是化为后人的爱情名言；《定风波》金句迭出：“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一蓑烟雨任平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这首词语言优美，语境深远，不同的人自可作出不同的理解。苏轼自将人生感慨付笑谈，颇有超然物外的旷达与无奈。

　　其实，还有不少写秋出色的宋词，比如，晏几道的《满庭芳》《阮郎归》《思远人》，吴文英的《浣溪沙》《霜叶飞·重九》《唐多令·惜别》，周紫芝的《鹧鸪天·一点残红欲尽时》等等，还有不少词人也不乏写秋名篇，比如辛弃疾、刘克庄、朱淑真、陆游等等。一幅幅绘秋的宋词动感画面，就这样在我们面前铺展，浩浩乎蔚然壮观，可赞亦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