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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泉英雄扮演的角川(右一)是贯穿全片的线索人物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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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伟饰演的唐先生也遭真实性质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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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由中国新锐导演陆川执导的《南京!南京!》正在全国各地影院热映,与10多年前上映的由第五代著名导演吴子牛执导的《南京大屠杀》相比,这部新片显得视野更开阔、叙述更复杂、人物更繁多、思想更跳跃、影像更另类……总之,较多的新颖特色令导演陆川很快成了焦点,观众对他的质疑也纷至沓来。究竟这样描写日本军人是不是美化侵略军?片中演员的表演是不是令人满意?一系列的问题,都期待导演陆川给予回答,以便让喜欢和痛骂《南京!南京!》的观众,都能够从中了解影片的拍摄过程及真实意图。 ———编者
《南京!南京!》首映半日(全国统一于4月22日下午2时后开映———编者注),全国票房达到900万元,成绩并非很了不起,这表明,这部电影受观众关注程度高,但并不能说所有人都认为该片将成为战争片的经典。实际上,关于表演、主题以及电影叙事的细节等,观众都提出了相当尖锐的批评。其中,话题尤其集中在高圆圆的表演和对日本军队人性化的刻画上。导演陆川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全面回应了各种质疑。
关于日本 美化侵略军?
陆川回应:看我们败给什么人
看完电影后,不少人觉得,这部电影里出彩的是那两位日本军官,角川和伊田。有些观众甚至担心,这两位出色演绎了军人状态的日本人,是否还能在日本本土有生存空间。因为在日本,南京题材的任何电影现在都处于禁映状态。但也有人说,其实这部电影不是日本演员出色,而是因为电影本身的重点就是日本人,陆川是在美化侵略军。在《南京!南京!》中,日本人的形象与以往实在差别太大了。进城的时候小心翼翼,后来即使恶魔般杀人,也依然有着人性的一面。
记者:你曾经表达过这样一个观点:南京大屠杀之所以发生,是因为我们抵抗太严重了,他们就要报复。这样的说法,是否有为日本进行屠杀正名的嫌疑?
陆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强调,大屠杀之所以发生,并不像以往我们在历史书上见到的那样,我们完全就是不抵抗,任由日本人去杀。我写剧本的时候看了很多资料,我们真的一直在抵抗。比如有一个日本兵的日记里提到,他们一个小队进城,刚刚走过一辆被烧毁的德国坦克,突然有一挺机枪从这个坦克里伸出来,把小队的人打死一大半,里面的两个中国士兵就是不跑,子弹打完了也不出来,最后被浇上汽油烧死。还有一个在日记里看到的是叫“街头巷尾的冷枪”,一个日本兵被冷枪打死,把开枪的拖过来一看,却是一个完全没发育好的小男孩。这种事看了很多,但我们的历史学家在提到大屠杀时,却并没有提到这些故事。
记者:那对于日本兵呢?他们刚进城时那种小心,对于失手打死平民时的那种恐惧,虽然很合乎情理,但也不算对他们美化么?
陆川:我可以把他们拍成贴着仁丹胡的跳梁小丑。可我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侮辱。70年前你是败在这些人手里,但你败在小丑手里吗?70年前日本真的很强盛,一个步兵单兵一年可以有1800发子弹的实弹射击训练,我们能有10发就不错了。1943年以前我们拼刺刀拼不过日本人,必须是二对一。日本人在日记本上对自己参加的每一场战役都画有战略图,我们的军队文盲占99%。所以当你像以往那样去丑化日本兵以获得快感,那就等于不能正视历史。我想让中国观众知道,在70年前,我们输给了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记者:据说你找这些日本演员也费了不少功夫?在拍摄过程中,他们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跟你发生争吵的么?
陆川:这些演员都是2006年选的,但来的基本上都是第二批了。当时第一批挑的大都是中国观众熟悉的人,但他们的经纪公司都没让他们来。但这些人演得也很不错,在拍摄过程中,我对他们还是很感激的。他们很多做法其实值得中国演员去学习,比如他们对戏的那种投入。电影里有一场戏是伊田杀了唐小妹之后走到大街上,突然有一个人大喊“我要回日本”,那句不是本子里面有的,而是这个日本演员小黑自己加的,然后伊田过去就给他一拳,这一拳打得特别狠,我觉得那个时候伊田就是伊田了,小黑也就是小黑了。
关于电影 节奏为什么跳跃?
陆川回应:剪得太多了
《南京!南京!》时长135分钟,有观众认为,虽然片长两个多小时,但影片前部节奏有些跳跃,中间部分又有些冗长。此外,有些场景在情绪上缺乏一点过渡,比如一堆中国士兵刚被杀死,突然间范伟家打麻将的场面就出现了。陆川解释说,其实当初的版本还要长,因为面对跟着他拍了那么长时间的演员,他舍不得剪。好在,就算只剩这135分钟,也同样能够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
记者:在之前的一些采访中,你曾经透露说这部电影刚开始拍摄的有3700多分钟,真的有那么多吗?这样的耗片比看起来也太夸张了。
陆川:有点误传。3700多分钟是有的,但那些是几年下来拍摄积累的素材,并不是都要用到电影里的。我曾经试过像《赤壁》那样剪成上下集,后来还是剪成现在这样,将来DVD可能会有一个长版的导演剪辑版,3个半小时左右吧,我希望到时能够展现每个角色各自的命运。
关于演员 高圆圆表演有点假
陆川回应:我对她满意
《南京!南京!》里面,如果说最让人不满意的地方,很多人会挑出高圆圆,认为她的“表演”痕迹太重,尤其是她在那里边说边哭的镜头,在整个电影里显得比较突兀。而在此之外,其他的主要演员,给人的印象都很深刻。甚至在走出电影院之后,还有不少人在讨论这个实际上是群像戏的电影里,究竟哪一个演员更加出彩。
记者:刚开始的字幕上,打着领衔主演:刘烨,高圆圆。但看完后的感觉,刘烨只是前面一段的主角,而高圆圆,看起来也没有特别多的戏份。之前你在一些采访中也说,在拍片的时候你改动很大,把刘烨给改死了。还有什么其他内容吗?
陆川:刘烨真的不得不死。虽然他的表演的确很精彩。但因为个头太高,1.86米,站在一堆难民里太显眼了。我是日本兵我也会把他拎出来。初稿剧本是挺商业的,里面有高圆圆和刘烨的爱情,有刘烨的脱逃。但那个剧本是在家里写的,很多东西都是想当然的。可是在拍摄现场一看,感觉他要能活出南京城几乎不可能,那是属于拉网式的对青壮男子的屠杀,差不多看见适龄的都杀掉了。结果刘烨和高圆圆这段感情戏拍了一半就不拍了。不过为了重新把这两个人物树立起来,我给刘烨和高圆圆加了一些戏。像刘烨巷战的戏,原本没有这么多,高圆圆被枪杀的戏也是后来加进去的。我宣布不拍的那天,刘烨很难过。那天他拿了把椅子,把自己藏到很深的城墙门洞里,一个人冲着墙坐了很久。我觉得很对不起他。因为他在电影里表现出来的那种状态,完全是巨星的味道。
记者:但大家的评价,高圆圆的表演痕迹还是有点重。你对她的表演满意吗?
陆川:我对所有演员的表演都很满意。高圆圆是女一号,她演得好也是应该的。让我评价的话,她可以算是脱胎换骨。圆圆一直给人的印象是很甜美的,有些像花瓶,但至少这个花瓶还比较纯净。刚开始找她时,我并不是很自信。不过我发现,她内心的道德标准比较高,挺像1930年代的那种女人,那个时候的女人内心是很干净的。有些人可能戏演得很好,可是最多也只是在演戏,像《南京!南京!》这样一部电影,很难藏住一个真正的人。这是我对电影的一个个人化的看法,我选演员的时候,首先选她是不是最大可能贴近这个角色。
记者:听说你们在片场还经常吵架。
陆川:那是正常的,我们的意见经常有分歧。但她也在尽力配合我的要求。她在剧组,呆了整整一年,我听说在那之后,她不得不休息很长时间,靠听郭德纲的相声才恢复了情绪。我们吵架的内容,大部分都是情绪上的释放。经常是她说她的,我说我的,当然这一切都是从戏出发。很多时候甚至是为一些细节开始吵,比如这场戏你到底说哪句话,为什么说这句话,每个人都持有自己的观点。刚来片场,高圆圆就是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拍着拍着,人就开始变了,变急躁了,还容易生气,逮住谁就跟谁急。其实之前她很与人为善的,所以我们都为她着急,怕她出事。我还强行送她回家呆三四个礼拜,结果她歇了两周又跑回来了。
关于剧本 为何让拉贝下跪?
陆川回应:他只是一个德国人
《南京!南京!》的上映,直接面对的同类题材电影,就是4月29日开始上映的《拉贝日记》。但两者虽然背景相同,表述却大相径庭。《拉贝日记》中,拉贝是活菩萨,一直都对中国人抱有同情心,在担任国际安全区主席的时候,也是半主动的性质,甚至冲到杀人场上救出20个中国人。而在他离开的时候,更是受到了众多中国人的欢呼爱戴,像一位英雄一样走向了码头。但在陆川的电影之中,对于拉贝的描述,却显得低调而且负面得多。拉贝是在保护中国人,但南京国际安全区里,日军可以随便出没,随便抓人杀人,随便抓妇女出去强奸。甚至,在日本人要求他交出100名妇女当慰安妇时,他也只能照做。而到最后,他在被要求离开中国回德国时,觉得自己有负于20万中国人对他的期待,只能向众多送行者下跪。
记者:听说你最早的时候就是要拍《拉贝日记》?
陆川:拍《可可西里》的时候,我对摄影师曹郁说,拍完这个,咱们拍南京大屠杀吧。当时只是设想,后来,深圳电影制片厂的人来找我,因为他们和好莱坞几个制片人一起合作,想拍反映南京大屠杀的电影。当时这些美国人给我的是根据《拉贝日记》改编的剧本,写一个德国人在南京拯救十几万难民的故事。准备那个剧本时,我不想拍《拉贝日记》了。我觉得一个中国导演去拍南京大屠杀,不能把故事浓缩成一个德国好人拯救中国难民,因为南京大屠杀的受难者是中国人、南京人,是30万人,如果只是归结到一个外国人对一群中国人的拯救上,就把这个主题给简化了。然后我看了半年的史料,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写出了故事梗概,大概有1万多字。去了当年的香港电影投资洽谈会,把剧本大纲拿去参赛,结果拿了个奖。之后就充实剧本、找投资,正式筹备起这部电影了。
记者:既然你看了这么多资料,对拉贝的处理为什么看起来跟《拉贝日记》相差得如此之大?
陆川:我还没看过《拉贝日记》,不知道他们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但我在查资料的过程中所看到的拉贝就是那样。人都是有立场的,再帮助我们,他也始终是个德国人,有些事情,不会有我们这样的感受。比如妓女这事儿,拉贝和魏特林的日记里都这么写:今天日本人到我们难民营要妓女,说你们这儿有没有妓女我们要带走。拉贝的日记里写的是“我们让他们带走了”,魏特林的日记里写的是“有些妓女自己站出来,我就让他们走了”。你要想象一下,她们走时是什么时候,那是满城都在说日本人怎么强奸、轮奸、奸杀妇女的时候。如果都是中国人,可能他的叙述就不是这样。 (郑照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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