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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时我和外婆生活在一起,那时身为监狱民警的父母工作都很忙。
外婆家离我们家并不远,工作到深夜才下班的父亲总会刻意绕到外婆家对着房间的那扇窗前向里面看上一眼才走。我庆幸自己发现这个小秘密,于是每天夜里听见脚步声临近的时候我都会偷偷睁开一只眼看看这位“难得一见”的父亲。 那时候我和父亲之间的距离是一扇窗。
六年级时我随母亲踏上海南岛这片热土,而父亲留在老家。我们靠电话联系,虽然隔着千山万水,但我能感受到他通过电波传达的爱。那时候我和父亲的距离是一条延绵了好多座山好几条水的电话线。
如今,我长大了,我们一家三口又聚在了一起,但命运不愿就此罢休,父亲生了极其难治的病,躺进了医院。妈妈每日需工作,而我一直住校,于是我们又硬生生地与他分开了。
这一次,我与他的距离成了一堵旁人无法翻越的白墙。
这一次。我也不知离下一次相见会距离多久,还是会变成一道难以逾越的生死鸿沟。
我想一个人一生所要面对的最大的恐惧莫过于死亡,而现在,我的父亲正在遭遇此折磨。他被折磨得失去了往昔的威严,甚至性格变得怪戾。可他从未忘记作为一个父亲的职责。他努力将他人生的所有阅历都传授给他的女儿,不能说话就用手写。常常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艰难地编写着短信,其目的不过是怕女儿忘却了他的话,对于他来说每写一个字都异常困难,身体的抽搐,手指的颤抖都无法阻止他。
无数次回想起他躺在床上吃力地抬起手臂向我挥手的情景。每次我都觉得很辛酸,他的眼神中透着无奈与悲哀,还有一些失落,我想,这真是从前那个英武的父亲吗?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他一定是为无法担负女儿的成长而感到无奈。那是离别的情景,每一次离别都成了父亲新一轮的牵挂与等待。是春夏秋冬,落叶繁花的牵挂与等待,是在绝望中找寻温暖的牵挂与等待。虽然如此,他的等待还是被我忽略在了生活中无数繁琐的小事里。
小时候虽然父亲忙,但对于我一个小小的嗑碰他都会给予极大的关心。现在他难道不应得到他应得的回报吗?我羞愧难当,突然想起躺在医院里受着病痛与心理双重折磨的他,最需要的不正是亲人的关爱,心灵的充实?我开始挂念他。
心与心最近的距离便是彼此的牵挂,父亲时常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发来勉励的信息,在我旅途中打来向我介绍当地风俗的电话。而我也常常鼓励他坚持锻炼身体。将每次旅途中的见闻都第一个报告给他听。这就是牵挂。 正是这样彼此的牵挂,让我时刻感受到父亲的存在,即使我们之间隔着一扇窗、一条路、一堵墙,我都感到我们的心是紧紧的相依的。
牵挂是一条无形的绳将两颗关切的心联系在一起。牵挂,便是这世界上最贴心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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