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面上 　　月夜朦胧如昔 　　海棠依 　　鸟儿却已飞去了 　　而我 　　这过客 　　 　　文图\本刊特约撰稿 马小予 　　二十余平方 　　你只租住一年 　　这小地方 　　却生生世世记住了 　　或是因了 　　你的名声 　　朴实的市民 　　不问为什么 　　只摇着扇 　　让清风 　　徐徐扣问 　　而我 　　这过客 　　又如何描摹 　　如梦般流逝的过往 　　扇面上 　　月夜朦胧如昔 　　海棠依旧红艳 　　鸟儿却已飞去了　　 　　那日，在新落成的朱自清旧居，见到了朱自清先生的儿子朱闰生与孙子朱小涛。 　　那是2006年10月，温州的朱自清旧居落成之日，天气格外晴朗，照得顶上的青瓦明晃晃的，搬迁并重修过的木建老宅，散着原木的味儿。 　　朱先生有六个小孩，眼前的垂垂老人朱闰生，便是《荷塘月色》中的“闰儿”，正值中年的朱小涛先生，浓眉大眼，学中文出身，做过多年记者，朱自清先生并不高，他的儿孙却高得很。 　　来时，爷爷马骅、堂哥马亦钊已坐于内室，与两位朱家后人攀谈。 　　我与朱家后人仅见了这么一面，但朱家与马家的交往，则要推至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当年，朱自清曾在我的母校浙十中教书，与当时同时在浙十中教书的两位堂爷爷马孟容、马公愚昆仲是至交。这两位爷爷后来去了上海，在中国书画领域颇有造诣。那时朱先生住在朔门四营堂巷的老宅，与我们马家的老宅，相隔一条马路，因我家有不少名人字画，朱先生便常带妻儿，前来赏玩。 　　他的《温州的踪迹》中的散文《月朦胧，鸟朦胧，帘卷海棠红》，便是描绘马孟容的画作，而散文《绿》，则是马公愚陪同，二度去仙岩，看了梅雨潭后挥就。  　　在梅雨潭边，留有这样的细节：在梅雨亭，朱自清先是端详梅雨潭，后又站在悬崖边俯下身子仔细欣赏潭水。他对堂爷爷说：这潭水太好了，我这几年看过不少好山水，哪儿也没有这潭水绿得这么静，这么有活力。 　　朱小涛最早来温州是2005年，他是在报上看了我的堂哥的文章，文中说起马家与朱自清的交往，提到市政府决定将朱自清旧居整体搬迁之事。兴奋的他来到了温州，四方打听，找到了堂哥。 　　朱自清旧居在旧城改造中幸存了下来，这老宅，在原址的基础上，迁移了一两百米，由原址34号门牌往东，拆迁重建在了22号门牌新址。旧居为典型的江南民居，面积要比扬州的朱自清故居大些，大门外，上了粉绿色漆的新匾，由王蒙先生题写。修缮后的旧居，建筑面积600平方米，为五间三进合院式木结构，中分一堂、二堂、三堂，两边对称各设厢房，共10间，整体结构和风貌按旧居修复。 　　朱自清与妻儿曾住过的二十余平方米的两三间厢房，采用了旧址拆迁来的木料和柱头，保留了晚清时的风格，卧室简陋，大约能容一张床与一张书桌。花格窗外，倒有一院落，可供儿童玩耍。 　　今年，一个盛夏的月夜，正好在北京，便独自去朱自清先生一生住得最久的清华园走了走。 　　回访朱先生住过的地方，不只为朱先生，更是受清华的文化底蕴吸引，如同朱先生当年与我的两位堂爷爷的交往，因字画而起。 　　那晚的清华园正在欢迎新生，四处蝉鸣，倒让我一个人走得极热闹。清华园西南角，有两个荷塘。在水木清华，从柳树下飞出的小瀑布迤逦游荡，在水边造了声响。身上已有一道粗裂纹的汉白玉石塑的“朱先生”，端坐于水边，面对着一塘的荷花若有所思。 　　坐着的“朱先生”与照片中的并不相像，颇为高瘦，我在相片中所见的朱先生，却是不高的，这小个子，不妨碍他有气节。 　　他曾在《论气节》一文中，对此有洋洋洒洒的发言，而他的不吃美国救济粮，绝食而死，这般的民族气节，也让他在中国普通人心目中高大了。尽管，很多人对他这个成为政治牺牲品的举动不以为然。 　　在我眼里，荷塘，也仿佛是朱先生的旧居，似乎，热爱自然的朱先生是为水而生，为他所倾倒的梅雨潭的女儿绿、月夜的荷塘等。但这水木清华，也许并非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听几个新生叽喳，《荷塘月色》中所指的荷塘，实为近春园内的。 　　绕近春园走了好远，在黑暗里，才走到荷塘月色亭。 　　我眼前的一切，依着淡淡的月光，已无法看清，一个人孤立亭中，是有些怕了。只得第二日下午再来。 　　荷塘月色亭的匾，阳光下果然漂亮。字颇端丽，朱先生写的。黑底金字，在绿梁红柱衬托下，极为华美。亭边，有好几棵参天大杨树，想当年，朱先生看到它们时，大约还没那么高大。 　　这近春园，是康熙时熙春园的西半部分，咸丰皇帝早年在此住过。1927年夏，朱自清夜赏这片荷塘，写下了《荷塘月色》。这些内容，果然原原本本刻在一块巨碑上。 　　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邻近的辅属园近春园也未能幸免涂炭。因此，朱先生眼里的近春园是一片“荒岛”。 　　我在塘边，遇到了几个钓鱼的人。一位是在清华园内住了几十年的家属。他四五岁便来这儿钓了。“文革”时，他也来钓，那段时间，并没人跑到这儿求死。大约心情不好的，来这荷塘边，看看这美景，自然就想开了。 　　把荷塘看作朱先生的旧居，只是比方。他当然在清华园有过家的。据说，朱先生在此任教时，曾在古月堂、南院18号、西院45号、北院9号、北院16号住过。 　　去清华园的第一天夜里，顺便打了一眼雍容华贵的古月堂。这应是简朴的朱先生住过的最豪华的宅子。古月堂的垂花门，至今完好，夜色中，院内的松树掩映得院子更添了几分神韵，灯光从精美的绿窗细格中透出，窗玻璃看着像嵌玉一般温润。这古庭院，为清华大学的名胜，最初为清华园园主的书房，《背影》一文，就在古月堂润泽的灯光下写成。 　　离开古月堂后，朱先生迁至南院18号单身宿舍，与陈寅恪等为邻。在清华园内，没有找到南院18号，便去了西侧的西院。1927年初，朱自清先生将妻儿接到清华园，迁居至西院45号。 　　那是一大片爬满南瓜藤、边上种了菜的青砖老房。里头住了些清华职工家属，有位八九十岁的老太，便生在里头。现在，不少房子租给了外头的。 　　寻朱自清住过的北院，竹林深处的遗址，只剩一石碑。1932年9月，朱先生一家搬进北院9号，后又迁往北院16号，1948年，他离世之前，住北院16号。 　　这清华园，多少大师在此任教，这儿怎可能是朱自清先生一人的园子。相比别人，朱自清的园中印迹是最多的，我顺便走访了另外几位大师的故居，竟颇为凋落。 　　唉，更多的名人故居，它们并没有朱自清的故居那般幸运啊。  　　清华园的荷塘月色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