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岛的冬天，艳阳高照，温暖如春，气候宜人。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北方老人喜欢来海南“猫冬”。这些老人像候鸟一样冬来春去，人们称之为“候鸟老人。”

　　我有一位老领导便是诸多“候鸟”中的一个，今年八十二岁了，是个从小参加革命的烈士后代，当过公社书记、县委书记、地委书记、市委书记，直到当省委领导离休。我是他当市委书记时的直接下属，喊书记习惯了，现在写起文章来难以改口，仍旧称龚书记吧。

　　二OO九年冬季，常年受哮喘病折磨的龚书记，在亲友帮助和劝说下，在三亚租了间民房，舒舒服服过了一冬。

　　龚书记当年是出了名的工作狂，连年彻夜地工作，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没完没了地咳嗽，成了他的特点。他那边讲话边咳嗽得喘不过气的样子，至今想起来还让人心里有些酸楚。令人欣喜的是，来海南两个星期不到，他便高兴地打电话告诉我，咳嗽少了，不喘了。等我月底再去看他的时候，龚书记抽烟的数量比在河南提高了两倍多。他举起烟巻说，在河南，医生每天只准抽三根，现在好了，抽十根都没事。海南的空气好，烟气都变甜了。

　　第二年以后的冬天，看了个便宜价，龚书记在海口租了房，几位老同事相聚，其乐融融。同时，也为我能够常常看他提供了方便。最近这几年，龚书记身体越来越好，嘴里有想吃的，手里有想干的，蹆脚越来越利索！有时高兴起来，他还伸胳膊弄蹆地给你来个弓蹆下蹲，真的让我这位晚生汗颜，自叹弗如。老书记逢人便说，“当年，斌国往海口调，我硬是不同意，直到我离开市委的前一天才遂了他的愿。现在看来他来对我有好处，这里的气侯好，环境美！”

　　离休后，龚书记老伴王姨患了老年脑痿缩综合症。虽然，海南的高氧气侯延缓了痿缩速度，但是，却无法根治痿缩的发展趋势。刚来那一年见面还能模糊地打个招呼，直直地看着你，似乎在寻找记忆中的你。第二年，王姨就一脸的漠然，显然已经全无印象了。每次邀书记外出活动，龚书记总是搀扶着王姨赴约。我们一见面，龚书记便回过身去向她介绍，这是斌国，还记得吗？开始，不管记得与否，王姨只是微笑着点头。后来接送我便上前替龚书记搀扶王姨，王姨还是微笑着。今年见面，我又去搀扶，被王姨拒绝了，王姨一脸的冰霜陌生地看着我。龚书记向我搖搖头，略带悽然地说，她，只认我一个了。

　　指着书记问王姨，你认得他吗？王姨回答说，认得认得，他是个好人，是个亲人，是个好开会的“忙人”。

　　两位老人从结发连理，相依相伴，休戚与共，已经六十来年了。特别是进入老年之后，王姨越发地离不开龚书记，真正是亦步亦趋形影不离。但只要书记说去开会，她便大义凛然地挥挥手，去吧，去吧，天天开会，开吧！多少年的往事烟消云灭，独独记住了贯穿书记革命生涯的“会”。

　　今年过节，两位老人相敬如宾，搀扶着进房落坐。王姨坐在龚书记身边，不动筷子，只是茫然地望着饭桌。龚书记看看大家，说，老王把自己的前半生献给了我和这个家，有她才有了这个家。如今我们老了，她病了，该我伺候她了。说着拿起汤匙一口一口慢慢地喂王姨下饭。

　　我迅速拿出相机将这相濡以沫的一幕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