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我已接近古稀。经历万千,至今大部分已模糊不清,惟有慈母含辛茹苦,识大体,重教育的事总令我记忆犹新。
1964年,正读初中二年级的我酷爱看读书,每当借到当时盛行的书籍,如曲波的《林海雪原》、李英儒的《野火春风斗古城》和冯德英的《苦菜花》时,便如饥似渴,争分夺秒地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或在煮饭时借柴火之光津津有味地看起来。这些都被母亲看在眼里,认为我是读书学习的好儿子,她总是关切地叮嘱“丹儿,当心草火蔓延到炉子外面太多”,或“别熬夜”。
由于父亲早逝,单靠母亲在生产队干工记工分过生活,家庭举步维艰。单亲家庭的我几乎没有零花钱,到县城八所买书对于我这样的穷家子来说是比登天还难。借书阅读是唯一的办法,所看的书几乎都是从王姓或李姓同学借来的。
一天,县新华书店的同志下乡推销图书,我也兴致勃勃地前往围观,看到渴望已久的冯德英的三部小说之一《迎春花》一书正摆在桌上,便爱不释手,马上取下翻来覆去地看,看着看着,心里便强烈涌出要买一本的念头。
第二天中午,骄阳炙烤着大地,母亲刚从户外干活回来,我不容她喘一口气,就忐忑不安地上前拽着她的手说:“妈妈,我想买一本书,内容好极了,写抗日战争打日本鬼子的,看了后就能认得好多字,懂得好多事,知道很多道理。”
母亲一边低头看我,一边抚摸着我的头,嘴角露出和蔼的笑容,问我:“多少钱?”“壹圆肆角贰分。”眼前一亮的我告诉了母亲。
瞬间,母亲抚摸我头上的手颤动一下,尔后慢慢松开,半开的眼睛一动不动,瘦黑的脸拉长了许多,和蔼可亲的脸孔变得忧愁,显然母亲为难了。说真的,我往常所需的学习用品只花几分一角,只要开口母亲从来二话不说,有需必应。在当时,母亲辛苦地干一天的集体农活,按工分记只得到8分钱和相应的稻谷、地瓜等农产品维持生活。而我这买一本书钱相当于她半个多月的工分啊!
母亲经深思熟虑后自言自语地说:“河内损失河外补,白天干集体活,晚上加班酿酒卖。”一边转身进屋拿出用布缝做的钱袋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裹了又包,包了又裹的壹圆伍角钱,让我买了第一本课外书——《迎春花》。
2008年,我的母亲以耄耋之年善终。那年,她94岁。那天她吃完早饭,自觉不适,在我们子女的守护下,安详地慢慢合上那双明亮的双目,可谓是寿终正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