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是一栋两层小楼,第一层前后通透,被一道铁栏隔成两半,供乘客一边进一边出;第二层供工作人员住宿。走进渡口,门口的角落处放一张木桌,当做售票台,船票每张1.5元。渡口里墙面斑驳,有些地方还裸露着钢筋,古旧中透露着沧桑。一面墙壁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红色的笔迹在灯光下张牙舞爪。渡口所依傍的是三亚河与临春河在入海口处的并流,有多级水泥台阶向下伸入水面。借着灯光,可以看到一群小鱼在岸边啃食苔藓。水面约百米宽,对岸相匹配地也设一个渡口,灯火阑珊,人影闪动;它的背景竟是一山凸起的鹿回头公园,其上霓虹艳丽,几条旋转的光束射向天空的四面八方。
现在,我们要坐船到对岸的渡口去。此时,河道中横行而来一个黑黝黝的庞然大物,伴着轰隆隆的声响。待它越来越近,看清了,是渡船。客舱里十几个人,或站或坐。渡船慢慢靠岸,船头吃水处挂一个破旧轮胎,防止与水泥台阶硬碰硬。渡船停稳,乘客下船,从台阶上了渡口,然后各去其所去,他们中既有拎着生活用品的本地居民,也有背着旅行包的外地游客。我和朋友以及十几个人作为下一拨乘客下了台阶上船。船头放一个铁皮箱,我们把船票投入其中。渡船长约十米,宽三米,驾驶室在后,客舱在前。客舱的两侧各设一米多高的护栏,依护栏各安放一排长椅。顶上盖一张铁蓬,用来遮日挡雨,悬架上放着救生衣等应急用品。甲板乌黑锃亮,多年来不知道被多少双脚踩过。
待乘客上船完毕,渡船轰隆隆地启动马达,挂倒挡,徐徐退出渡口。我感觉到船体在剧烈震颤,并闻到柴油的气味。渡船退出一定距离后,又180度调转船头,轰隆隆地向对岸开去,船头犁开的水哗啦啦作响。
河道中水流湍急,渡船要横穿过去并不轻松,好在我们的驾驶员技术娴熟。他端坐在驾驶室,一副惯看风云,任凭潮起潮落的淡定表情,最终让船头吻上了对岸渡口的台阶。从此岸开到彼岸,用时不到五分钟,渡船每天要往返上百趟。
我们下船登岸。这里是低矮的两层小楼,陈旧,破败。渡口很有历史了。早在清朝时,就有广东沿海的疍家渔民漂泊至此,临水而居。他们驾驶渔船来往两岸,为生活而奔波。到1910年左右,建起现址这一对渡口,迄今已逾百年。渡口起初用的是人力木船,到海南解放后,渡口翻修,换用机动船,因为靠近南边海渔村,所以三亚人叫它“南边海渡口”。
朋友说,他小时候经常跟随爷爷奶奶坐渡船到对岸的亲戚朋友家串门。二十多年过去了,渡口的周围突飞猛进变成现代化的都市。渡口也在变,只是慢慢变老、变旧,像一个时光容器,封存住上世纪的悠悠岁月。我指着对岸的渡口问他:“那边不是要拆了吗?”他顿时来神,说:“是的,要拆了,拆后开发商要建起177米高的三亚第一高楼,政府还规划建一座桥横跨两岸,到那时,人们来往两岸既方便又省钱。”停顿片刻,他又怅然长叹:“渡口要拆了,我真有点不舍,毕竟,这里流淌着几代三亚人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