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张琬茜
“叮！”电梯门打开，郭筱钰快步走向咖啡店里。正值傍晚下班高峰期，此时距离开课已不到30分钟。不一会儿，2种不同口味的咖啡被分入26个小杯，第一节夜校课将从试喝开始。
相隔约700米的另一栋写字楼里，王渝惠正忙着收拾化妆间，为夜校化妆课准备着“教具”。不足20平方米的房间内，化妆桌围成一圈，各式各样的美妆工具依次排开，让人眼花缭乱。
同样在忙碌的还有杉杉。相比之下，她更多的是扮演“客服”的角色，在各种群聊间来回切换，及时为学员答疑。
她们中，既有咖啡店创始人，也有美妆培训学校校长，还有教育研学机构负责人。身份不同，却做着同一件事——办夜校。
“夜校”这个词，多少有点历史厚重感。上个世纪，夜校多是为扫盲和补习文化知识而办。去年9月，上海率先掀起“夜校潮”，各地年轻人纷纷赶起了“上夜校”的时髦，海南也包括在内。
学员们的报名动机也各有不同，有人想弥补儿时未能发展某种兴趣爱好的遗憾，有人想在夜间“充电”弯道超车，也有人只想短暂逃离微信消息和短视频的“围剿”……市场应需而生，不少机构或个人开始以“主理人”的名义开办夜校。风口之下，他们如何掌握流量密码？面对“夜校热”，海南市场给出了哪些选择？
A
风来了，飞不飞？
流量变商机，机构和个人纷纷入局“夜校江湖”
“性价比拉满”“没有内卷、不用考试”“对冲焦虑”“志同道合”……发布第一条夜校招募帖时，杉杉为了吸人眼球，将一系列醒目的关键词打在海报上。
办夜校之前，她主要从事青少年研学工作，同时运营着一个青年社群平台，不定期举行各类社群活动。
自上海夜校“出圈”后，超65万人在线抢1万个上课名额的巨大流量，让不少商业机构和个人嗅到了商机。
“各式各样的课程里，每个人总能在里面找到一两门想学的手艺。既能培养兴趣，又能进行社交，岂不两全其美？”趁着夜校火爆，本就有社群运营经验的杉杉，萌生了开办夜校的想法。
“怎么报名？”第一条夜校招募帖发布不久，“小红书”平台上，第一条评论很快弹出。“在哪上课？”“报名费多少？”不到半天，后台私信接二连三……
“压根没想到夜校有这么多受众。”通过这则笔记，杉杉招募到了她的第一批学员。她还专门给夜校起了一个名字：探界海口夜校。
报名咨询的人越来越多，数个夜校群陆续建起，杉杉的沟通工作也变得繁重。一方面，她要解答学员疑问，了解学员兴趣意向；另一方面，她要寻找授课教师、制定课程表、联系场地等，将夜校课程进度往前推。
“我们主要从各个培训机构里邀请老师，会提前到他们所在单位进行面聊，了解他们的教学资历、对专业的见解等，有时还会先试课，再决定是否聘请。”作为管理者，杉杉颇为关注课程质量。
创办半年，探界海口夜校的课程日渐丰富，目前已多达50门，涵盖艺术、运动、科技、文化等多个领域，还推出了红酒品鉴、裁缝、芳香疗愈等许多小众课程。
和杉杉不同，郭筱钰瞄准咖啡领域，深耕垂类内容。
“现在的年轻人常常被贴上‘躺平’的标签，其实不然。我觉得夜校是一种积极向上的业态，在这里，大家的生活变得更加丰富多彩。”和衣着一样清爽干练的语调，郭筱钰很直接，开门见山地阐明了开夜校的初衷。
拒绝躺平，恰如郭筱钰对待人生的态度。2012年，她结束7年记者生涯，转型投身咖啡行业，次年首次参加世界咖啡师大赛（WBC），就在中国区海南赛区拿了冠军。
“赛前每天要练20多遍，一个月下来，几千杯咖啡是有的。”赛事夺冠激发了郭筱钰从事咖啡培训工作的热情，Nifty咖啡培训学院（以下简称Nifty）应运而生。
今年2月，看到“夜校热”持续升温后，郭筱钰也决定开设夜校课程，并于3月正式招募第一期学员，目前已进行到第四期。“大家关系很融洽，部分学员毕业后还专门到我家聚了一次餐。”
办夜校，郭筱钰有自己坚持的初衷：“希望通过夜校了解当下年轻人对咖啡的想法，也希望通过他们将咖啡知识分享给更多人。”
这和YiYo海南非遗艺术馆馆长吴珊的想法不谋而合。“非遗技艺需要传承和推广，开办非遗夜校主要是想解决‘年轻人想学习手艺’和‘寻找非遗传承人’这两个问题。”
无论出于何种考量，夜校的风，终究是吹到了海南。
B
500元，值不值？
用低价打开夜校市场，兴趣班届也有自己的“蜜雪冰城”
收费低，是夜校“出圈”的一个重要原因。
自夜校兴起后，无论是年轻人还是从业者，几乎都默认了500元10节课的价格设定。因此不少网友戏称，这是兴趣班届的“蜜雪冰城”。
郭筱钰打了个比方：在咖啡店喝一杯咖啡大约需要30元，一节50元的课，不仅能喝咖啡，还能学习专业知识，“很多学员还是愿意花这个钱的”。
身为职校教师的陈悦便是其一。每次上课，她会专程从文昌驱车赶往海口，“一期课程上下来，油费可能比学费都贵。”但她乐此不疲，总是来得最早、走得最晚。“我教授的是咖啡制作专业，白天要为学生上课，几乎没有‘充电’的时间。在夜校，我可以和不同的咖啡老师学习交流，在碰撞中更新自己的知识体系。”
学员愿意掏钱，郭筱钰却不得不算一笔账：咖啡属于消耗品，一节课上下来，咖啡豆、牛奶等耗材的制作成本并不算低。刨掉场地、人工、材料等成本，每一期至少要有10人报名，才能勉强做到不亏本。
虽然主业是美妆培训机构，海南壹众美妆培训学校开设的夜校课程却多达30种，价格甚至更低——499元任选30门课，具体课时根据课程而定，每门课6至10节，期限一年。
“只要你有时间和精力，30门课随便上。”海南壹众美妆培训学校校长王渝惠也列举了少数特殊情况，比如普拉提499元共3节私教课，“这和外面动辄数千上万元的普拉提课相比，性价比更高。”
不久前，一位男学员连续上了拉丁、摄影、书法等6门课程，成了学员口中的“刷课达人”，“几乎天天来”。但王渝惠似乎并不担心这种“薅羊毛”行为。
作为一家以就业培训为主业的机构，王渝惠更看重夜校为机构带来的品牌曝光率。“这在美妆、美甲等可直接用于变现的课程中尤为明显。”
学员小萱本是一名自由职业者，抱着“消磨时间”的心态上了几节化妆课。经过一番夜校初体验，她对化妆的热情高涨，便选择继续学习更加专业的培训课程，“现在偶尔也能接一些新娘跟妆的单，一天下来能挣个两三千块钱。”
由于夜校的定位是“兴趣培养”，学员在学习一段时间后可能会将兴趣转移到其他课程。于是，不少夜校主理人选择通过开设更多元的课程来“留客”，即异业合作。
简单来说，就是商业机构与一些个人平台合作，双方同时招募学员，既能解决前者“找场地、找老师”的问题，又能帮助后者引流，从而实现双赢。
在杉杉的合作列表中，就不乏Nifty咖啡培训学院、YiYo海南非遗艺术馆、海口觅·艺术馆等各类平台。“希望在夜校这条新赛道上，大家能百花齐放。”
C
下一站，远不远？
比起图一时新鲜， 更多的是追求一种情怀
夜校成了新赛道，涌入的人越来越多。打开“小红书”App，仅是搜索“海口夜校”，满屏的招募帖和宣传图、同质化的课程就让人目不暇接，一时难以抉择。
如何做出差异化，吴珊有经验分享。她曾在国外学习珠宝设计专业，回到海南后，对非遗技艺颇有兴趣，便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在海口骑楼老街运营了一家兼具传统与现代气息的非遗艺术馆。
“开办非遗夜校，在海南我们大概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希望通过开设非遗课程，让更多年轻人关注非遗、了解非遗、传承非遗，同时帮助非遗传承人寻找‘接班人’。”
吴珊心存希冀，也在努力付诸实践。与乐器、运动等常规大课不同，非遗技艺手工制作环节多、流程繁复，这就决定了非遗课的周期不宜过长、规模不宜过大，“人数最多时也就十几个，更多以体验为主”。
除了基础课程，今年YiYo海南非遗艺术馆还结合各大时间节点，接连推出“母亲节专场-螺甸胸针”“情人节特辑-串珠凤钗”等专场活动。吴珊欣喜地看到，有不少全职妈妈参与其中。
“除了传承非遗，我们希望为女性群体，尤其是为家庭主妇提供一个学习技能的平台。大家在这里可以结交三五好友，拓展社交圈，为自己建造一座‘精神后花园’。”吴珊说。
郭筱钰则是寻找同道中人。“大家希望通过夜校，学习或者获得什么？”每期夜校开课，她都会向学员们抛出这个问题。
有人为“喜欢喝咖啡”而来，有人为“把咖啡喝明白”而来，有人为“同行取经”而来……“总之，希望通过一期课程，让大家真正掌握专业咖啡品鉴技巧，体验到各式拉花的乐趣，将对咖啡的喜爱继续保持下去。”
“你觉得夜校还能火多久？”面对疑问，郭筱钰更多的是不确定——不确定这种潮流是否会在未来某个时刻，突然被其他潮流替代。
“‘夜校热’会持续下去，我们也会用心上好每一次课，始终如一地坚持下去。”比起对未知的忧虑，杉杉的语气更显几分坚定。
多位夜校主理人也抱着积极乐观的心态——吴珊忙着制定6月的课程计划，并尝试“走出去”与更多平台交流合作，扩大夜校知名度；王渝惠频繁地在微信朋友圈发布纹绣班即将开班的预告信息，并注明“私聊报名抢定”……
如今，在“小红书”App上搜索关键词“海口夜校”，杉杉发现，自己发布的第一条夜校招募帖已被太多新帖覆盖。她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家夜校又办了起来，只听说“很多机构和个人都在陆续办”。
夜校的“下一站”是哪里？或许还没有人能给出明确回答。
不过，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追求，夜校承载着当下年轻人对生活的期望和态度，用低成本换一种生活方式，寻找新的价值，“诗和远方”其实就在身边。
（本报海口6月6日讯）
执行总监：刘乐蒙
视频编导/文案:刘乐蒙
视频拍摄：刘乐蒙 刘婧姝
视频剪辑/海报设计：陈海冰
视频出镜：张琬茜 刘婧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