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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体房的那些事

  ■ 张松林

  海南建省初期,位于海口市新华南路7号的海南日报大院,编辑部三楼和员工宿舍六楼,破旧的楼顶上,各自新建了一排乳白色平房。

  这些房,就是海南日报老报人,时下都还记得的轻体房,也是俗称的铁皮房。

  轻体房简易轻便,屋顶铁皮,墙体夹板,门窗塑钢,地面水泥。每间约莫八九平方米,没有厨房、卫生间。编辑部楼顶12间,员工宿舍楼顶8间。相邻不远,有公用厕所、淋浴间各两间,也是轻体房。房前,搭建了有几个水龙头的水泥洗衣台,又兼洗漱、供水。

  表面看,轻体房崭新漂亮,但雕花的扁担,好看不好用。实际住,夏热冬冷,尤其炎炎夏日,热得心里发慌。

  1990年9月初,我刚欢喜地把从四川来的家人迎进屋——报社分给自己的那间狭窄、炙热的轻体房,女儿稚气的脸上就沁出密密汗珠,噘着小嘴要回去,说这里不如原来住的公寓好。同样是满头大汗的妻子倒还理解,帮腔说,海南现在艰苦,将来会更好。

  她们不知道,就是这间又窄又热的轻体房,来得也不容易。

  1988年4月,海南日报升格为省委机关报后,一下子从全国各地涌进几十人,让本身住房紧张的报社难上加难,甚至出现许多无奈之举。6人一间的单身宿舍,挤进一对夫妻;12平方米的小屋,中间用夹板隔开,分住两对夫妻;两三平方米,存放清洁工具的楼梯间,改造成了众人羡慕的夫妻房;我和10多位“新人”,被安置到床挨床的小旅馆……

  报社领导煞费苦心,推出权宜之计,在旧楼房顶上兴建临时居住的轻体房。

  轻体房竣工后,20位已婚的引进人才各自分得一间。我的房分在编辑部楼顶上。

  大家竭尽所能,装扮新家。

  我倾其所有,拿出几千元积蓄,买了一些简易的板材家具。屋中用衣柜相隔,分成两间。里间,我和妻子住,摆了一张大床,一个电视柜及小彩电。外间,女儿住,放着报社配置的小铁床、小书桌,桌下有一个煮饭的煤气罐,她做作业刚刚能放下一双脚。房间里塞得满满的,走动都要侧身。

  如此简陋逼仄的新家,居然受到邻居们的称赞,说我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三楼顶家具最齐全、装饰最“豪华”的轻体房。因为好多家有床无柜,或者有柜无桌,甚至家徒四壁。一位同事拖家带口,只在水泥地面铺上软垫,全家男女老少席地而睡。

  一搬进去,我们就尝到轻体房火热的滋味。当时,正值三伏天,铁皮房被强烈的阳光晒得滚烫。一进门,就像进入桑拿房,汗珠止不住地往下掉,一会儿就衣衫湿透。中午、晚上睡觉,浑身上下,火辣辣的,床单这湿一片,那湿一片。我买了两把小电扇,打开大门,也不顶用,风都是热烘烘的。凌晨两三点,还睡不着,我就到门外的走廊透透风。早上,眼圈黑得像只大熊猫,打着哈欠去上班。

  早晨是最紧张、最忙碌的时段。6点刚过,轻体房就传来家长们催促孩子起床的声音。很快,寥寥无几的公用厕所、淋浴间,还有洗衣台,都成了大家争抢的地方,经常出现拥挤、排队的现象。有几次,我送女儿上学,起得早,想上厕所,但门口早有同事带着孩子等候,只得匆忙赶到编辑部的厕所方便。

  住在轻体房的人,出汗多,天天都要洗澡,有的一天要洗两三次。人多淋浴间少,下班后和晚上睡觉前洗澡最拥挤。男士们很绅士,都主动让小孩和女士优先,自己稍后或很晚时候才洗。有时,夜半时分,仍听见稀里哗啦的淋浴声。

  一字儿排列的轻体房,一家紧挨一家,夹板墙壁不隔音。左邻右舍说话做事,虽尽量小声,仍音犹在耳,清晰可听。我家左右邻居,都是姓陈的编辑,都有妻子和一个小男孩,一家来自上海,一家来自贵州。几乎每天早上,都可听见“快,快点爬起来了”的吴侬软语,“赶忙,赶忙,起床喽”的黔人方言。

  轻体房没有厨房,大家平常都在报社食堂打饭吃。吃腻了大锅菜,很多人一有时间,就自己开个小灶。每到周日,几乎家家门口都摆放着一个煤气灶,烹煮炸炒,各显神通。

  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让我们以及我们居住的轻体房,都经受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折磨。

  那天傍晚,刚刚还是霞光溢彩,突然天昏地暗,一阵阵大风吹着凄厉的哨音呼啸而来,很快大雨铺天盖地下个不停。轻体房随风摇晃,铁皮顶发出密集、刺耳的“当当”声,门窗源源不断地挤进雨水。附近,还传来大树枝干折断的“咔嚓”音响。我们一家人,同轻体房一样,都是头一次遇到台风的袭击。晚上,一家三口蜷在大床上,胆战心惊地看着、等待着台风带来的一切,担心轻体房被吹垮,整夜不敢睡觉。

  次日清晨,台风远去。轻体房没有被掀房揭顶,经受住了台风的考验。但报社大院里外,树木倾倒,枝丫遍地,积水成河,纸箱、木片、拖鞋到处漂浮,一片狼藉。

  轻体房的条件差,生活艰苦。可是,住在里面的人,苦中有乐,苦并快乐着。

  闲暇时候,常常可以看到:

  轻体房前,男男女女凭靠楼顶栏杆,高谈阔论,不时爆发哈哈大笑,引得楼下路人抬头观望;

  房间里,演过黄梅戏小生的副刊编辑熊景春,正襟危坐,边拉高胡,边唱《女驸马》《树上的鸟儿成双对》;门口一侧,诗人凌代坤,倚在门框,捧着一把带有锈迹的口琴,吹起了《喀秋莎》《哎哟妈妈》;紧闭的门内,传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激荡澎湃的音乐,那是报社有名的发烧友、编辑王蜀生,躲在家里,借助录像机,观看西方枪战片;窗口下,我和一位同事,围到小书桌下象棋,“将,将军”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轻体房,我们住了两年左右,没有听说有人抱怨。是啊,自己怀揣梦想,心甘情愿闯海的,还能抱怨什么?住在轻体房里的人,除了上海陈一家人打道回府,全部坚持在海南艰苦拼搏,献了青春献终身。

  “咚——咚——咚——”早上8点,震耳欲聋的地基打桩声又响了起来。那是报社大院里正在新建高10多层的员工宿舍。轻体房的人们,并不觉得这是烦人的噪音,而是感到亲切、悦耳,因为它将带来新的希望,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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