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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奉为日本“国宝”的曜变天目茶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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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栗建安(右二)与水下考古队员一起清点分析出水瓷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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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专家栗建安
倾听瓷片喃喃细语
“china”,闻名全球的中国陶瓷,因其沉眠于中西方贸易的航道上,器型、纹饰以中国传统风格为主,又兼具航线沿岸国家特色,由此得名外销瓷。一位考古专家,因为一次偶然的机缘,沉醉于中国外销瓷的研究,并在与瓷片相伴的半生缘里,时常奔波于海南与福建之间。
一个偶然注定一生的研究
谁曾想到年逾花甲的中国学者栗建安,年轻时在内蒙古的大草原上放过牧,还在西北的车间当过铣工,直到三十而立才开始了自己的外销瓷研究生涯。
“1978年,我还在当工人,记得当时马王堆汉墓的发掘轰动全国,又恰逢第一次全国统一命题的高考在即,我就毫不犹豫地报了名,把第一志愿填到了厦门大学考古系,就这样我成了78级的大学生。” 栗建安自述。
毕业后,栗建安分配到了福建省博物馆工作,起初做的是史前考古,直到1984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将其研究重点转向了中国陶瓷。
栗建安说,1984年我被单位安排参与福建惠安银厝窑遗址发掘,原本是与一位有经验的同事合作,不料同事因故未能参与,便凭着年轻时的冲劲一个人担纲了此次发掘。
栗建安回忆,那时白天与临时雇用的民工一起下工地干活,晚上一个人住在乡下的石头房,不通电,夜晚漆黑一片。
尽管如此,一个人指挥民工布置探方,清理瓷片,分类登记,撰写考古报告……一个完整的考古发掘到此结束,但却在栗建安的脑海里播下瓷器研究的兴趣种子。
一个猛子扎进南中国海
福建,分布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窑址,有著名的德化窑、漳州窑、建窑,还有众多名不见经传的民间窑址,在福建专注陶瓷研究有着无可比拟的先天优势,福建的考古特色由此聚焦陶瓷研究。
“中国外销瓷研究离不开‘海上丝绸之路’,更绕不过航线上的南中国海。”时间跨步到1989年,中国水下考古第一期培训班开班,栗建安有幸成为中国第一批本土培养的水下考古队员,从此一个猛子扎进海底,沉醉于曼妙的南中国海。
从那以后,海南便时常成为栗建安考古南中国海的“栖所”。可是,每一次踏上这块土地,那些沉睡水中的瓷片便强烈地吸引着他直奔调查现场。无遐游玩,海南的许多旅游胜地至今只是他的“路边风景”。
“2003年,我第一次到更加遥远的南沙群岛做水下文物调查,那片海域散落了数不尽的瓷片,好亲切!” 栗建安说,“我一眼就能看出它们的故乡在福建,突然在异地他乡遇到‘家里人’,有种说不出的喜悦,原来几百年前它们就到过这里啊。”这种喜悦,难于言表,但我们知道它发自内心,是从心底深处涌动的陶瓷情结。
栗建安说,总有一些瓷片无法辨认,外销瓷的研究是没有尽头的,或许这就是外销瓷研究的魅力,指引人们不停探索,不停积累。
比如说,被奉为日本“国宝”的曜变天目茶碗,胎、釉极其别致,黑色的碗身上散布着蓝、黄、紫等七色星纹,釉面上又布满斑纹,其周围有彩虹的部分被称为“曜变”,原产地是中国福建建窑,目前仅存三件,均被日本收藏。
栗建安说,至今国内还不曾有曜变天目瓷器的发现,就连一个瓷片都没有报告,历代考古学者对福建建窑做过多次考古发掘,依然毫无所获,究竟这种工艺在国内何时失传,为何失传,何时传入日本,后人只能猜测,纵使现代科技的高度发达,人们依然无法复制出曜变天目瓷本身那种古朴的韵味。
但求研究欣赏不搞收藏
研究外销瓷多年,经栗建安之手的珍贵瓷器无数,但他却乐得“过路财神”,从不占为己有。
“上大学时,老师常常教导考古系的学生,不宜收藏,有避嫌之意。” 栗建安一直把这句教诲记在心上,只研究欣赏,不搞收藏。
栗建安说,一件瓷器,哪怕是一个瓷片,只要看懂了,就不会忘记,而是永远留在记忆中,这就足够了,不必据为己有。
众所周知,陶瓷考古的研究周期长,从调查、发掘到后期整理、研究,一个步骤都不能少,要有“板凳坐得十年冷,文章不落半句空”的勇气,耐得寂寞,沉下心来。
栗建安则把陶瓷器研究的过程看成一种享受,尽享研究中的那份宁静,他不觉得研究过程的繁琐,每个阶段哪怕是很小的新发现就能让他欣喜不已,仿佛这不仅仅是工作,更多的是个人兴趣所在。
栗建安说,陶瓷器研究并不枯燥,因为每件陶瓷器都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它们或是用来吃饭、或是饮酒、或是装饰品,透过古代陶瓷器,人们不仅了解了精美绝伦的制作工艺,还能通过造型、纹饰领悟文化内涵,折服于中国古代工匠物质和精神生活的完美结合。
不仅如此,外销瓷研究还独具特色,从生产、贸易、消费三方面研究外销瓷,可以探究它的产地、生产状况、技术工艺,也能推测其贸易路线,进而分析当时的消费状况、使用情况。
栗建安举例说,宋代的“军持”就是一种典型的外销瓷,它广泛在东南亚地区使用,类似于中国的执壶,东南亚当地制造多为陶制,中国古代陶工却生产出陶瓷制品,实用性强。外销瓷研究让人们的思路更加开阔,熟悉世界历史。
醉了、迷了,就这样栗建安的半生都与中国陶瓷相伴。
梦想发现一船德化白瓷
中国陶瓷是极具灵性的,它们有自己的语言,但不为众人熟知,只有真正热爱它们的人才能读得懂它们的含义,听得懂那些喃喃细语。
在栗建安的脑际中,中国外销瓷最主要的输出途径是通过海上进行,始于汉晋六朝,发展于隋唐宋元,鼎盛于明清时期,海洋交流区域逐步从东亚岛弧扩展到印度洋两岸、乃至大西洋两岸。
在栗建安的视线里,那些变化莫测的青花瓷,颜色有深有浅,纹饰有的简约有的繁缛,但认真体会,那些图案仿佛就是一页历史教科书,寥寥几笔勾画出当时社会概貌,可能是一种祭祀的场景,也可能是古人的图腾崇拜,或是当时人们的审美倾向。
再看,那些晶莹剔透的青瓷,犹如静静的湖面,让人心旷神怡,偶尔泛起的圈圈涟漪,恰好与青瓷上淡淡的刻花花纹相吻合。
还有迷倒众人的“中国白”,宁静、柔和、盈润,其中尤以德化白瓷著称,这种透彻的乳白釉让栗建安也禁不住如痴如醉。“我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发现整条船的德化白瓷。”在栗建安心里,这不只是一个考古人藏在心中的童话,更是他将沉醉变为动力的职业诉求。
古往今来,有难以计数的中外船只扬帆在浩瀚飘渺的南中国海上,它们带来了中西方贸易的繁荣,融合了世界文明,同时也在漆黑的海底留下了永久的印迹……
陶瓷作为中国古代一项重要发明,从其产生的那天开始,伴随着中外交流,开始向海外传播。
“中国外销瓷研究离不开‘海上丝绸之路’,更绕不过航线上的南中国海。”一个考古专家因此结缘中国陶瓷,结缘南海、结缘海南。他就是中国外销瓷专家、福建省考古所所长栗建安。
文\图 海南日报记者 黄 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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