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南日报记者 魏如松  实习生 符史诚 　　人类的极限是无可限量的，孤身落海133天，淹不死饿不死的潘濂，创造了一个中国人海难存活并获救的神话，成为世界海难漂流史上的奇迹。日前，海南文史专家符和积先生向本刊记者讲述了这段发生在二战期间的鲜为人知的传奇故事。 　　英国作家丹尼尔·笛福，根据水手亚历山大·塞尔柯克的一部分经历和自己的构思，完成了自己著名的作品《鲁滨逊漂流记》。鲁滨逊的故事成为传奇，激励着一代又一代人。海南文史专家、省史志办研究室巡视员符和积告诉海南日报记者，在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上，也曾有一位海南籍水手———潘濂，在二战期间遭遇海难，在海上漂流133天而奇迹般生还，创下了世界求生史上的记录。 　　海上蒙难 　　符和积曾撰文书写过潘濂的传奇经历，“潘濂的经历并不比笛福笔下的鲁滨逊逊色，潘濂同样创造了世界海难漂流史上的奇迹！” 　　谈及潘濂的经历，符和积娓娓道来，潘濂1920年出生在海南岛一个农村家庭，父亲是走村串镇收徒传艺的武师。1936年华北危机，海南岛的乡村风闻大陆正与日本打仗，父亲托亲友将16岁的潘濂带去香港，先在“坦达”号轮船上当学徒。 　　3年多后，日军即将袭击香港的风声日紧，潘濂与英国船只“贝洛蒙”号签约，在亲戚手下当上了二等侍应生。 　　1942年11月的一天，在大西洋上执行战时运输任务的“贝洛蒙”号，在亚马逊河口以东750英里处，被法西斯德国潜艇的两枚鱼雷击中。 　　符和积说，“地动山摇般的爆炸声，将潘濂摔倒在船舱铺位的地板上。接连不断地爆炸把他甩到过道里。潘濂意识到船已被鱼雷击中，便迅速爬回房，找出救生衣。他一边沿着过道飞跑，一边套好救生衣。” 　　好莱坞影片《泰坦尼克号》曾再现过海难的细节，同样遭受鱼雷致命攻击的“贝洛蒙”号也难免沉没的命运，船尾下沉中巨大的漩涡，把潘濂拉往海底，但救生衣的浮力却把他托起，猛然抛向海面。 　　“贝洛蒙”号上的55名船员，除潘濂外，在遭受潜艇攻击后全部遇难。 　　救命木筏 　　在茫茫大海中，不知漂了多久，潘濂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只小木筏。一个浪涛袭来，潘濂随波浪漂到了木筏前。他紧紧抓住木筏，顺势爬到了甲板上。 　　符和积从潘濂日后的回忆中了解到，这只小木筏成了潘濂劫后余生的“生命之舟”。 　　这是一只“井”字形的木筏，木筏中央凹井约6英尺长，3英尺宽，两旁各有一个小隔间，两头分别置有金属箱，就像栏杆一样，把潘濂围在了里面。 　　让潘濂感到惊喜的是，他在这只小木筏的金属箱内，发现了淡水、罐头、饼干、信号弹和手电筒等。食物和淡水虽然不是很多，但至少可以坚持一阵子。 　　潘濂用帆布，把木筏围成一个2.5英尺宽的防护壁，把木柱竖在甲板四角，并系上帆布，搭乘顶棚，既可挡雨，又便于自由活动。 　　这些食物和工具，支撑起潘濂获救的信心。 　　自力更生 　　每天早晨，潘濂都要结绳记日。随着时光流逝，食物和淡水被消耗得所剩不多，必须马上寻找食物和淡水。 　　符和积说，“对潘濂来讲，海上漂泊，缺乏淡水是最致命的。好在夜间有短暂的降雨，水花噼里啪啦地从顶篷边缘往外溅，必须赶紧清洗顶篷，收集积水。他用空罐头盒把含有淡淡咸味的积水，一罐一罐舀进水箱里，收集到越来越多的淡水。” 　　在此后的日子里，鱼将是潘濂唯一的食物来源，符和积说，“在夜里，潘濂用手电筒光线诱捕鱼儿，可半个月中，只有四五条鱼跳到甲板上。当手电筒电量耗尽时，他又取出里面的弹簧，做成鱼钩，找来缆绳，拆成一股股，重新搓成细小的鱼线，用来钓鱼。”然而，钓鱼没有鱼饵不行。他发现鱼群争食附在木筏边上的甲壳动物，便想办法敲碎甲壳，取肉当鱼饵，“这一招果真有效，潘濂钓到了一条挺大的扁体鱼。他迫不及待把鱼头切下，除去鱼鳞，清洗内脏，将切成小块的鱼肉塞进嘴里。然而，鱼腥味冲鼻而出，生鱼肉难以下咽。” 　　潘濂总是有办法，他把切好的鱼片晒在两根柱子的绳子上，大海含盐的水分热气，很快会把鲜鱼变成鱼干。如此，也便于保存。 　　为了忘却时间，减轻精神压抑，潘濂不再结绳数日，代之以观月圆缺。为了保持清洁，他利用木筏顶篷积水漱口、洗头、冲刷全身。为了防止肌肉萎缩，他在甲板上站立行走，做有益的体操锻炼。 　　每当闭上眼晴，潘濂脑海中总会想起家乡的亲人，一碗碗椰汁、一盘盘鲜果……而清醒之后，他也意识到，要活下去，就不能听天由命，必须有所作为。 　　鲨鱼攻击 　　符和积告诉海南日报记者，潘濂的生活渐渐变得很有规律。每当朝阳初升，他便将睡袋摊开晒晾，洗脸漱口，准备渔具，卷好睡袋放进隔间里。 　　接着便是钓鱼、切鱼、晒鱼片，清洗甲板。 　　下午酷热难耐的时候，潘濂经常把储存的鱼干取出翻晒，以免霉坏。 　　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他改用鱼肝、鱼心等内脏做鱼饵，引来鱼群。正当他沾沾自喜，却没有想到会因此引来鲨鱼。 　　符和积说，鲨鱼横冲直撞，有时候用头顶撞木筏，然后猛然潜底，从木筏另一侧钻出，吓得潘濂惊心动魄，他只好把鱼内脏等垃圾集中起来，每天一次抛往远处。 　　如何少钓多获，既减少投饵垂钓，减少招惹鲨鱼的机会，又能节省体力和时间，有效的办法，就是用大的钩子来钓大鱼。 　　符和积讲，潘濂用铁钥匙凿挖木板中央的一颗铁钉，他用铁钥匙敲弯铁钉，并磨出尖头来，制作鱼钩。 　　“潘濂开始琢磨用小鱼做饵来钓大鱼。他一边紧张注视着海面，防止鲨鱼咬钩，一边稳稳控制鱼线。当一条白色大鱼上钩时，他猛然用力拉线，抓住鱼尾巴，抛在甲板上”，符和积说，改用大钩钓鱼后，一次的捕获就相当于之前捕五六十条小鱼的份量。 　　陷入绝境 　　木筏在海上静静地漂着，潘濂的心早已变得安稳平静，可是一只海鸟却打乱了潘濂的心境。 　　符和积说，连续2个月的鱼餐，让潘濂产生改变单调食物的欲望。如果能让海鸟下蛋，该有多好。于是潘濂开始训鸟，慢慢地就荒废了自己手头的那些活，贮藏的鱼干发霉了，水箱也见底了，他只能即钓即食，靠吃生鱼、吸骨髓、甚至吞鱼内脏来维持。 　　在这段艰苦的时间里，潘濂见过飞机群飞过，有船队经过，潘濂大声呼救，尽管它们都发现了潘濂，但是却没有对其进行有效的救助，都只不过是冷漠的过客而已。 　　一个个获救的希望在眼前破灭，加之自身储备的水和食物出现了问题，潘濂的大腿、手臂和肘部长出了脓疮，脚、关节等身体部位浮肿起来……气息奄奄的他，不时狠捏浮肿的肌肉，疼痛成为抵抗昏睡的唯一武器，潘濂知道，一旦向睡眠投降，便是永睡不醒的安息。 　　为坚持到最后，潘濂无奈之下只能靠捕捉落在木筏上的海鸟为食，希望尽快恢复体力。 　　获救脱险 　　潘濂是被一家善良的巴西渔民救获的，地点在巴西北部市镇萨里那以东，离巴拉州海岸约10英里的海域。 　　在一个浓雾笼罩的早晨，潘濂在一片琥珀色的海洋中发现了蓝绿色的岛屿，还有几艘渔船。 　　符和积讲，船上1男2女，深褐色皮肤，外国服饰。男人挥手用英语喊话，以为潘濂是英国人。潘濂指着自己说，“中国人，我是中国人！” 　　1943年4月6日，当潘濂随巴西渔民登上巴西北部的贝伦市港口时，是在无需任何人搀扶的情况下自己走上岸的。 　　据《英国情报报告》：潘濂吃到第一顿巴西谷粉、烧鱼时，“喜出望外，又笑又唱，吃了很多东西。” 　　当地的《巴拉时报》报道说，尽管潘濂被“晒得很黑……但他经历的133天饥饿、干渴，与狂风恶浪及烈日和恶劣气候搏斗的日子，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英国国王乔治六世授予他英国帝国勋章，赞扬他“在木筏上的经历漫长、危险和充满巨大困难的日子里所表现出的罕见勇气、刚毅精神和克服困难的应变能力”。 　　符和积讲，当时的中华民国行政院授予潘濂荣誉奖状。美国战时海运局发出特别命令，批准潘濂佩戴美国商船战斗荣誉勋带，以表彰他的“勇气和刚毅精神，这种精神将永远鼓舞各国海员”。 　　然而，当潘濂希望移居美国时却受到排华法的歧视，经中国领事馆干预仅获取“临时旅游者”签证，被准许到新泽西的赖特航空公司当零件检验员。直到美国第81届国会才最终通过特别法案，“给予潘濂在美国的永久居留权”。 　　据符和积介绍，1950年代，美国尚未与中国建交，潘濂不能返回故乡海南探亲，只好请父母到香港见面。他那位童时由双方父母订下婚约的女子以为他已遇难身亡，早已许配他人。1952年，潘濂在纽约结婚安家，先后育有4个儿女。1980年代初曾携妻子返回故乡探亲。由于缺乏相关文字记载，符和积表示目前尚不清楚潘濂的籍贯是海南哪个县。1983年，潘濂遇险40周年时，他在美国轮船公司任上以侍应生领班身份退休，从此颐养天年。 　　“潘濂不仅是世界的奇迹，中国的奇迹，更是海南的奇迹”，符和积动情地说。 　　↑美国海军与潘濂谈话后，要求他把自己在木筏上的经历重现一次。图为根据潘濂回忆制做的模型。 　　（本版图片由符和积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