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札记 　　文\陈岚桦 　　有关中国崛起已经不是一个时髦的话题。但是外国是如何看待中国，我们究竟多大程度上改变了西方人眼里的功夫片、清朝发辫、在唐人街开餐馆和洗衣店的华人形象？这个问题值得探究。近期，国内著名专栏作家许知远出版的《一个游荡者的世界》（许知远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9月）一书中，以在印度、俄罗斯、埃及、不丹等国游历的独特观感，以深刻凝重的笔触，给我们带来了关于中国当今的种种思索。 　　通常，旅行离不开山水，而关于旅行的文字多是徐霞客式的山水记录，而国内一些出版物对海外的描述更有一种“放洋游记”式的优越。而许知远这本《一个游荡者的世界》里，更像是一本和所在国的精英、普通人和当地华人的零星式的访谈。通过他们的观感、他们的触觉来体会、观摩和对比当今的中国。许知远在书中的序言中说：“在我试图把不同见闻带给中国读者时，中国也迅速涌入了世界。中国形象，不仅是那个广东烧味、黄琉璃瓦亭子、客家话构成的唐人街，更带着一个暴发户的金光闪闪、粗陋不堪的痕迹。中国社会内部的成就、困境与失败，在世界的其他角落愈发分明。在旅行中，我总是不断地寻找这些痕迹。在通往世界的途中,中国变得清晰了。” 　　在印度，许知远体会到一种奈保尔说的“受伤的文明”式的似曾相识的感受。他写道：“印度和我们都是受伤文明的后代，都在为自己在现代世界中的虚荣与自尊苦苦挣扎”。他认为，不管中国比印度多建造了多少公路与大楼，多消费了多少汽车与名牌时装，在智力与创造领域上，我们却落败了。一百年前，西方人倾听泰戈尔东方的智慧。而中国的一流人物，康有为、梁启超、蔡元培却从未受到如此礼遇。这种失衡也留在中国与印度之间。泰戈尔有无数的中国追随者，却从未有一个中国诗人、艺术家激起这样的回响。在印度，从加尔各答、瓦拉纳西、圣蒂尼克坦到班加罗尔，不管是城市还是小镇，书店里总能找到英语世界最新的出版物。而如此辽阔的北京，找不到这些书。在富裕的中国，你可以买到一切，却买不到最新的书。 　　在不丹，许知远感受到了在国内久违的安静、孤独、诗意与温暖。他写道：“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在与一位不丹知识分子的谈话中，经济增长作为世界性的世俗宗教已存在了半个世纪，似乎没有给人带来救赎，只是加重了焦虑。世界看似进入一个复杂的高度文明，却又丢失了基本的常识。而不丹仍是个尊重常识的国度。它需要经济增长，却无意以牺牲环境和社区感来换取，它欢迎现代世界，却也不愿丢弃传统价值。它让一个旅行者感受到如此迷人。 　　在埃及的游历，许知远感受着埃及与传统的脱节带来的荒谬现实。那些用亚麻包裹起来、裸露着头骨的千年尸体，是了解那个灿烂的、失落的世界的入口。但是现在的埃及几乎与传统无关。这与我们其实似曾相识。从幼年时我们就牢记中国灿烂的五千年文明，但不管是口号，还是四大发明和长城、敦煌等等成就，都在不断单调的重复中失去了魅力。倘若你再把这些口号中的辉煌与现实的中国作比，一种致命的荒诞和嘲讽感油然而生。我们还是礼仪之邦吗？我们还是文明古国吗？而他笔下的埃及，何尝也不是如此。　 　　在欧洲，到处都能看到中国游客的身影。中国的商品、中国人随处可见，中文的标牌也进入了欧洲的百货商场。博物馆中，阿姆斯特丹的橱窗里性感女郎们则大声叫出“有发票”。在剑桥，中国游客拍照、惊叹、用各种方言语言交谈，带着对某种神话的憧憬和一个消费者的特别自信。但他们很难独自面对、欣赏这个新世界，急于把所有的陌生、新奇都置于自己熟悉的系统中。迅速到来的财富，没有解放反而压垮了他们，滋养了他们的封闭倾向。比之于近年来中国游客在海外阔绰却不守秩序的报道，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诠释。 　　通过发现世界来审视自身，还能发现一些不如意的地方。毕竟，一个国家的强大，不能仅仅体现在物质上和财富上，思想、文化、科技、制度、自由、尊严，即使它不比食物、居所更重要，也至少同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