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南白沙黎族自治县挂职期间，笔者走访了很多学校、校长、老师和学生。每次进入一所学校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迥然不同的，有的学校生机盎然，学生活泼有礼，教师面带平和的微笑，低声说话；有的学校荒草凄迷，断瓦残垣，学生松懈而疲沓，教师在教室里很大声地喊话，手里还不时地拿出手机来看看；有的学校虽然拥有崭新的教学楼、宿舍楼和塑胶操场，但是卫生状况糟糕，教学楼里厕所味道很重，教师精神萎靡不振，课堂教学中，师生各自涂鸦，互不关心对方在做什么……这种感觉，就是无形的校园文化，也就是一所学校的精气神儿，是不是有精气神是能够感觉到的，窗明几净和蛛丝儿结满雕梁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紧张活泼和松懈疲沓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校长，请笑一笑

　　最不能忘记那个有53名学生的教学点，地处偏僻，院子里到处都是杂草，办公室里凌乱地摆放着教科书，学生作业。作业本上，庸懒地躺着一个个红色“横”——据说那是对号。校长不到40岁的样子，毕业之后就工作在这里，2008年开始做校长，迄今7个年头了，看着学校从一所个完小变成了一个教学点。在三间教室里分别听了数学、语文课，老师声嘶力竭地管理孩子，孩子们并没有在听课，做什么的都有。良好的养成教育、听讲习惯、书写习惯……在这里都没留下任何痕迹。也许因为我是“副县长”吧，校长神情呆滞而木然——我更愿意理解为是紧张。在聊天的时候，我问他，心目中理想的学校是什么样子？他说师资够，教室、功能室齐全，有多媒体——只是没有提人的因素。当我问及关于自己的专业成长，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时候，他茫然地看着我默然不答，对自己的专业成长并没有什么规划也没有什么需要……访谈在沉闷的气氛中很快结束了，对自己的学校和自己的发展没有规划也没有想法。直到访谈结束，我也没有看到他的笑容。那一刻，我只想请求，校长，你能不能笑一笑！

　　随着“改善薄弱学校”项目的推进，海南省学校校舍的基础建设进行的如火如荼，各个县市的学校都在纷纷搞建设。政府对教育的重视让人十分欣喜。然而，当政府把大楼都盖好了，硬件设施都配齐全了，我们作为教育工作者是否需要反思，教育是不是只有华丽的校舍就可以了？大楼盖好了，学就能够办好吗？

　　在我国近代历史上，烽火漫天的时候，西南联大弦歌不辍，从战火中走出很多名副其实的大师，在不同的领域筚路蓝缕开创之功不可没，在中国教育史上留下了说不尽道不完的辉煌。延安的抗大，土窑洞石桌石凳石板，“认字就在背包上，写字就在大地上，课堂就在大路上，桌子就在膝盖上”，走出五位元帅。如果讲条件，讲功能教室，这个学肯定是办不了的。之所以能够办成，凭的是那种贫困但不潦倒的精气神儿。这样说，不是强调我们应该就那么贫穷着，没有校舍地办学，而是有了校舍之后，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办学？在办学过程中，哪些因素是决定办学质量的根本因素？

　　教育改革需要有追求有践行

　　在另外一个教学点上，我找到了答案。那是一位感觉非常年轻的校长，后来据说也快40岁了，美术专业的学生，在我拜访这个教学点的时候，这位年轻人跟我坐在大树下的石桌旁，轻风徐徐地吹，他笑语盈盈，积极地跟我探讨该如何办学，谈哪些是需要政府帮助解决的问题，哪些是自己可以解决的问题；谈现在已有的可用的资源，是如何利用的……还带我参观破而不败，穷而整洁的教室、图书室和学生午休的宿舍。孩子们在楼道里礼貌地跟我打招呼，校园里蓬蓬勃勃，充满生命的气息。这所小但有点贫穷的学校里，校长洋溢着爱与激情，孩子们在这所小学校里如校长一样笑靥如花。

　　无怪乎人常说，“一位校长就是一所学校。”教育的本质是培养和塑造学生健康的人格，优秀的品格和阳光的性格。教育真正地改革和发展，靠的是教育工作者对理想的追求，对信念的践行。

　　同样的教学点，年龄差不多的校长。不同其实就在于精气神儿！办学和做人是一样的道理。一个精神健旺的人，对生活、对工作、对自己工作的对象充满爱意的时候，这个人充满了正能量，可以感染和号召周围的人一起做事；而一个精神委顿的人，在他的眼里，一切都是消极悲观的，跟自然没有互动，跟人群缺乏沟通，这样的人，背对着阳光生活，看到的永远都是阴影。办学亦如此，一位“能折腾”的校长，如清华附小的窦桂梅校长、北京十一学校的李希贵校长，首先他们有健康的人格和阳光的性格，跟他们在一起，没有名校长盛气凌人的高冷，而是如沐春风的和暖；其次是他们爱孩子，为了孩子，他们可以蹲下身子跟孩子交流，可以放慢脚步等待孩子；第三，他们有作为校长的专业知识，这些专业知识成就了他们专业的尊严。

　　精神的崩溃比物质匮乏更可怕

　　教学点，因其规模小，地处偏远，很多客观条件不及中心校或者县城的学校。但是教学点承载着更重的传承乡土文化，振兴乡土精神的任务，甚至未来“十三五”扶贫攻坚的任务。教学点，虽然贫穷一些，但不可以潦倒。贫穷是物质的匮乏，潦倒则是精神的崩溃，精神的崩溃要比物质的匮乏更为可怕，因此，建议各个教学点在校长的任用方面要精挑细选，选择那些年轻、有活力、有想法、有爱心的人去做；同时建立评估制度，促进教学点校长的流转，让教学点的校长看到只要做事情，做好事情就会有进一步发展的平台。伴随着《乡村教师支持计划》的出台，教学点的教师在物质方面的满足感和事业方面的成就感都会进一步提升，我们深信，在海南岛这个美丽的地方，越来越多的小而优、小而美的学校在各位教育工作者的努力下会得到蓬勃发展。

　　（作者为中组部、团中央第十五批挂职博士服务团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