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没有太多世俗的欲求和必须的野心,那么,琼中是属于你的。修行,也许在烟花柳巷中也能完成,但归隐,就必须有一片青山绿野。一辆车,一个人,或许还有一只猫咪或狗狗与你做伴,你慢速行驶,走走停停,看山峦起伏延展,看溪流轻缓流长,看光影在丛林枝叶间滑过,由浓渐淡,看花儿柔美的脸庞从初露棱角到灿然绽放,这一切,都会带给你空明而淡雅的心境。在琼中,我总能感知遁世的无忧,这样的日子,是安然的。
琼中,有好些村落,分布在乡镇各处,都一样有着绿色的田野,老老的瓦房,干净的村道,笑容憨厚的人们。但每一个村子也有着各不相同的格局。走村,是我拜访琼中的方式,接近没有被矫饰过的人和景致,才能收获最真实的感受,我以为,这是旅行最大的意义。
湾岭镇的岭门村,人们习惯称它为岭门老市,它是我感兴趣的领地,因为那些关于它始于宋代的历史典故,以及古早时期的繁华印记。
在这个长久地孤悬海外的岛屿上,大山深处的琼中,曾有一个古早时期海南中部最大的商品交易集散地,岭门老市就是传说中那个繁华一时的地方。那时,周边的黎苗同胞会把各种山货运抵这里,其中不乏各种珍贵药材,灵芝、沉香便是最受欢迎的货品。而汉区的人们及岛外乃至境外的商贾也会带着不同的商品来到这里,加入老市繁荣的集贸中。据说易货贸易是当时的主流经济模式,人们各取所需,公平、祥和。
随着不同民族、种族的人们在这里交汇,不同的文化也在这里得以根植和传承。在岭门老市最鼎盛荣耀的那个年代,这里曾建有一间天主教堂,西洋的宗教与文化也渗透进来,被一些当地人所接受并传承,但那些黎苗民族的信仰与传统却并未被侵蚀,人们相敬相安,让此地多了一份多元与包容的文化氛围。
也许正因为如此,如今的岭门老市仍有着不同他地的独特气质。我在拜访这里的时候见到一位90岁高龄的奶奶,她有着和蔼的笑容,健谈,举手投足间透着大家闺秀的优雅韵味。她陪着我在小街巷上走着,谈笑风生,说着年轻时嫁到此地的经历,说着家族的记忆,说着这里曾有的辉煌,甚至竟然可以逐字念出乡村规划建设图中的文字,并发表一些高见,足见这个村子有着多么深厚的历史积淀与文化底蕴。
如今,我所看到的岭门老市已是一个安静的村子,我无法想象那时的盛世光景。沿街的小楼房延伸的尽头,是低矮的砖瓦结构老宅,门前摆放着如打谷机那样古老的生产工具,三两鸭子在庭前打盹,很洁白,是让人安心的颜色。狗狗很友善,在街道上散步,偶尔会与我互动,不吠,不卑不亢。村口新建的牌坊仍有些许恢宏,走在纵横于村子的古道上,仍可窥见百年前合理的规划意识和前瞻态度,但已然没有了繁华的盛景。
远处是一个槟榔园,有一座教堂的遗址在那里,废弃的是朝圣的殿堂,是敌不过时光的历史印记,但有殉道者坚定的信念与天地日月共存,就会有一种灵性的力量被土地承载,并静静地沉淀于琼中的山水之间,如不曾有一般,不曾失去。这也许正是岭门老市永远抹不去的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