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悄悄地暗了下来,空中不知从哪聚来乌云,竟飘飘扬扬地下了一场小雨,给春日的夜晚增添了几分寒意,也给人们带来了一些烦恼和焦虑。每晚出去跳广场舞的妻子,只好“望雨兴叹”,咒骂这鬼天气。
吃过晚饭,妻子拿起雨伞带着小女儿到朋友家串门去了,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电视机旁,观看电视节目。多年养成的生活习惯是看看中央电视台播出的新闻联播,了解国内外最新消息……看完新闻,看其他节目,可我心思已不在电视图像的内容上,已飞到小说的王国里去了。我在构思小说情节,谋篇布局,拽出不同性格人物。菊香、阿霞、阿炳、王强等人物形象个个鲜灵活现,呼之欲出……
创作的灵感,往往稍纵即逝,不能轻易放过。我关掉电视机来到书房,坐在临窗的书桌前,打开台灯,铺开稿纸,手拿起一支黑色的钢笔,摘掉笔帽,时而低头笔尖飞舞,沙沙作响,不同的人物争先出场,情节跌宕起伏;时而皱着眉头望着窗外静思,梳理思路,选择下一节的最佳写法。
窗外,小雨不知什么时候已停住,乌云也不知什么时候已散尽,一轮明月高悬天空。夜色静谧,乳白色的月光静静地倾泄大地,洒在草地中,泼在花丛间,涂在对面的楼房上。对面一楼的便民小卖部依然灯火如炽,射出来的光芒一部分溶进了乳白的月色里,一部分从窗口溜进了我的书房里,调皮地偷窥着我的脸。
我不理睬这“不速之客”的光顾,依旧沉浸在自己构思的小说情节中,陶醉在人物特定的情境里。
“呜——”人们的尖叫声从楼房各个房间里不约而同地传出,接着是人们说话声、喊叫声,杂乱成一片。
——断电了。
屋子里霎时一片漆黑。我从小说的情境中“失恋”般走出来,怅然若失,黑暗中摸索到手机,打开手机设置的手电筒,顿时书房里有了一片亮光。家里没有手电筒,没有蜡烛,手机的电池也快要用完了,我只好呆呆地坐着,等待着。
从窗口往外望去,对面的几层楼房里时有手电筒光束闪射,人们走动的身影摇动不定;一些房间点燃起蜡烛,烛光是那样昏黄无力,但黑暗中慰人以光明。一楼便民小卖部也亮起烛光,买蜡烛的人三五成群,老板跑前颠后,忙得不亦乐乎。
到楼下买几支蜡烛吧!要不,今晚就会在黑暗中摸索,写不了东西了,小说中的人物将会羞答答地躲起来,等到灯亮时也许千呼万唤出不来,要是出不来或许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写作可能要进入死胡同里。
为了防止忽然来电,电压过高烧坏电灯,我借着手机的光亮,关掉台灯及屋里所有电灯的开关,慢慢地走下楼来到便民小卖部。
便民小卖部里点了几支蜡烛,烛光摇曳。老板五十岁上下,慈眉善眼,正在殷勤地接待顾客,笑呵呵地和顾客打招呼。店里坐着好几个人,有年轻人旁如无人津津有味地玩着手机,有上了年纪的大叔大伯们正在海阔天空地闲聊,不时抱怨供电部门的无能。
“老板,来两支蜡烛!”我喊着掏出钱包。
“作家,很抱歉,刚卖完!”小卖部老板摊摊手,一脸歉意。我连忙摆摆手,反对老板对我冠以“作家”的称呼。人固有自知自明,我充其量只不过是个业余文学爱好者,虽笔耕不止,但实在称不上是作家。
老板为人和善,乐意帮人。我常到店里来买东西,有空时常和他坐下闲聊,再者个人邮件也常经过他转到我的手里,所以彼此都非常熟悉。
“没有了?”
“真的卖完了,芳嫂买最后三支,刚买。”
我失望地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准备往回走,说今晚怎这么倒霉,什么事都做不成,白白耗去了。
“等一下!”小卖部老板突然喊一声,接着对刚走几步远的芳嫂说,“芳嫂,你是个好人,就让一支吧!”
芳嫂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犹豫了一下,面有难色。老板脸上漾起笑容,恳求道:“我还你三只蜡烛钱,你就给他一支吧,就一支!今晚他的确需要蜡烛赶夜车,爬格子。”芳嫂听了这话,一个打挺,转身踅回店前,嗔怒地对老板说:“你说什么话,我是那种贪小利的人吗?邻里邻居的,谁没有困难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好!送老弟你两支,我用一支足够了。”
“谢谢芳嫂,给您钱!”我感激地从钱包里掏出钱。
“我说过了,送你的,不收钱。”芳嫂抛给我一个笑容,接着转身消失在溶溶的月色里。
……
我回到书房,点上蜡烛,烛光跳了两下,终于亮了起来。这亮光在黑暗中虽然昏黄乏力,比不上电灯明亮,但在我心里永远是亮堂堂的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