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美

　　在狭窄，不到一米的厨房通道

　　他们把奶奶停放在靠墙一侧的

　　临时担架上，木板反着霉味的潮气

　　两块砖头叠放后分置踮在四角。

　　她穿黑罩袍，略显肥大

　　裁剪成二三十年代的样式，胸前一排硬结石的

　　布扣，紧口小立领，却在边缘处

　　露出一些鲜红的衬里。

　　这是她生前为自己挑选的装老衣

　　一年夏天，我和哥哥放学回家

　　她瘦弱的手扶拐杖，一面喜滋滋地摸着

　　它光滑半绸子面料。

　　她的脸此刻紧闭

　　爱一直都是她的秘密，自从

　　爷爷在朝鲜战场被飞来的子弹不幸击中

　　她一生就彰显出斗鸡般的勇气，抚养四个儿女。

　　在这幅遗像里，她的眼睛如黑色的玻璃珠

　　两手十指摊开，伸直了手臂一定要搭在膝盖上

　　不断有人进门和她告别

　　顺便夹着风雪，吹过她的头

　　窗下刚刚打好的棺材像一口巨大的马槽。

　　厨房庆生

　　■ 杨沐

　　早到的晚昏扑在窗上

　　皮肤的凉尚远

　　北方的葡萄未甜

　　莲蓬还在水央

　　葵盘还未砍摘吧

　　日头才刚捎住南窗

　　诸事都是一半一半

　　我不怀想远走的谁

　　也不隔怨近处的他

　　手理周边杂草

　　不讲究成排成行

　　草木也会过冬

　　来年还会生长

　　照进的阳光都是我的

　　跑掉的风也吹响窗口的铃铛

　　老水手

　　■ 郑南浩

　　习惯把心情掩藏到水烟筒的呼吸

　　零七碎八的回忆交给大海算了

　　反正脾气越来越像海了

　　尽管那场不羁的风最终被黑夜覆没

　　一辈子很短

　　额头上的沟沟壑壑拖得很长

　　我风尘仆仆告别

　　回来时也不曾带走一声叹息

　　面对久病未愈的情人

　　我木讷片刻

　　故乡老去的样子没有人听说

　　可我还记得

　　破落的村庄盛满破落

　　流浪的肩膀总是驮着古旧的乡愁

　　还有一丝丝鱼腥占据了身体

　　势必让我用鼻子去思念

　　用去搁浅的后半生

　　纪念被命运出卖的青春

　　因为故乡是我失散多年的情人

　　直到某年某月某日

　　有人问我如何早生华发

　　我就浅浅说一声

　　我不忍心弃下故乡

　　秋天的写意

　　■ 周家海

　　炊烟像一群绵羊

　　觊觎着头顶的天空

　　雾霭是村庄和夜幕

　　偷偷垂挂的帐帷

　　椰子、柚子和柑橘

　　心急如焚地在房前屋后

　　打着灯笼、点燃灯盏

　　静候着清晨阳光

　　驱遣着金色的秋风

　　将远山、近树跟田畴的心事

　　一点一点熏染、着色——

　　最后勾勒、描摹成

　　一帧秋意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