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1930年出生在文昌会文镇官新灶管村。爷爷是黄埔二期,1943年病逝于广东湛江霞山,当时父亲还没满13岁,对爷爷没什么印象。
奶奶一直在家务农。爷爷病逝后,奶奶与父亲相依为命,靠租耕别人的田地为生。1939年,日军的铁蹄踏上了海南岛,1943年村庄被日本人占据,我家的房屋被日本人烧毁。父亲就读的福昌小学也被日本军队侵占并在那里修建了炮楼。当年父亲刚读小学四年级,后被迫转到南阳地区山里的学校续读,直到1945年小学毕业。此时的海南岛仍战事不断,民不聊生,社会动荡不安,没有了爷爷的依靠,父亲其实已无意继续求学,只是随意应考,没想到由于成绩突出竟被文昌中学录取。
奶奶继续供我父亲念中学。她日夜操劳,风里来雨里去,每隔两周就步行五十多里山路,挑着大米和地瓜杂粮送到文昌县城圣殿(文中旧址)供父亲的学习生活。
1948年秋,父亲初中毕业后不想再念高中,就回到乡公所学校即福昌小学执起教鞭。解放前乡公所学校的老师是不发现金工资的,父亲每个月拿到的薪酬是两斗大米。次年便与我母亲完婚。母亲是奶奶在父亲5岁那年给他订的娃娃亲(海南本地人称为“送槟榔”)。父母至今共同生活了66年,生有我们姐弟5人,一直相亲相爱,相濡以沫。
当上教师的父亲很喜欢他的职业,他能写一手很好的毛笔字、钢笔字,由他任教的语文和算术课倍受学生喜爱,此外,他对音乐,体育的教授也有颇有心得。
他还会弹三弦琴,经常给学生排练节目。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事就是等父亲放假回来,我依偎在他身旁,听他边弹边唱“洪湖水,浪打浪”的曲子。我们四兄弟如今都很喜欢听歌、唱歌,也许是遗传了我父亲的音乐基因。他和很多文昌人一样喜欢排球,年轻时还打过4号位主攻,中年后改打二传,二传的技术很娴熟,不仅能传出四号位的强攻,三号位的快球,还能背传给2号位的进攻。我小时候很崇拜我的父亲。
1954年,组织上保送父亲到广东文昌师范学校读中师,1957年中师毕业被分配到远离家乡的澄迈县金江一小任教,次年就被提拔为学校教导主任。
那时的海南行政区交通非常落后,从澄迈回到文昌老家很不容易,从金江坐班车到海口得逗留住一晚上,第二天再排队买票坐车到文昌会文镇,然后步行10多里路才能到家。当时家里经济拮据,所以,我小时候能见到父亲的日子也就是寒暑两个假期。
因历史原因,父亲的月工资66元(行政22级)一拿就是20年,可以想象在那缺食少穿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把我们姐弟5人养大,供我们5人念完小学、中学是多么不容易,特别是刚恢复高考的那几年,我们兄弟四人一下子全考上了大学,仅靠我父亲每月60多元的工资供我们读书,真是太难了!有一位在澄迈县与我父亲同事的彭老师告诉我:你父亲每次一领到工资就直奔邮政所,给你们四兄弟和家里每人寄10元,他自己的生活费控制在每月10元以内,在吃饭时我们常随口问:“梁教导今天吃的什么啊?”他总是笑笑回答:“萝卜干煮肉啊!”久了,才发现,你父亲所谓的顿顿“萝卜干煮肉”中,其实萝卜干是吃了,但肉总是原来的那一块,好久都没动……
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想起父亲的这些情景,我都会潸然泪下!如今我们的生活好了,可父亲省俭持家的习惯却没法改变,有时也令我们很无奈。
如今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工作都很忙,难以时常伴在他身边,心中很是愧疚。但愿辛苦了一辈子的父亲能乐享晚年,也祝愿我的父亲健康长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