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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6月11日 星期日      报料热线:966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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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迷糊求学路
  ■ 符力

  从小学到大学,我比一般同学多了不止十个老师。那是由于我成绩糟糕,一再成为留级生,惨兮兮的,多接受了几年教育。我没说谎,我真的是一个把书读到教室梁柱子塌下来都升不上高年级的愚笨学生,每次拿到差劲的成绩单,总要问自己怎么会这样笨?怎么做才行?为此,我懊恼又迷茫,沮丧得晕头晕脑的,却还能静静地回到教室里,或者独自回家,踢了树叶,又丢过石子。在那样的时刻,我没逃课、打架、割腕、跳楼,那也是我脑子不够用的原因吗?如今,我鬓发有些发白,还想不通许多事情,却仍记得:我八岁才开始读小学,因考试而起的种种煎熬是从三年级开始的,整整二十年的哮喘病史也是那时候发端的。

  记得一个夏夜,星斗稀疏,看不清银河,院子里热烘烘的,我和弟弟写完作业,就躺在草席上闲扯。堂哥和邻居家的哥哥走进来,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摘西瓜?一听到摘西瓜,我俩就起身跟他们走出去,经过村口旁边的老井,向同村阿贞家的西瓜地走去。我还没伸手去抱起西瓜,就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呼喊:抓贼啦!抓贼啦!有人偷西瓜!

  明明是在偷西瓜,我却迷迷糊糊地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那样,我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偷盗记录产生了。抓贼的人从老井那边赶过来,很快,就把我逮住了,但很快,就把我放了。我不清楚原因,也不知道弟弟他们躲到哪儿去了,只好低头回家,蜷卧在父母婚床下最隐蔽的角落。阿贞家的好几个人从西瓜地一直破口大骂到村子里来,越骂越起劲。他们的骂声,惊动了整个小村子,黄狗黑狗汪汪汪地吠个不停。那时候,我父母在外溪种橡胶,我和弟弟在老家上学,由奶奶管教着。那一夜,我听见有人议论:“看看吧,父母不在身边盯着,两个孩子就学会偷盗,太丢人现眼了!”在那瞬间,我猛然感到了羞惭,泪流不止。那时,我情愿被奶奶拿棍子狠狠抽打,可是,她骂过我几句就作罢了。

  第二天早上,我的远房叔叔给我们上课,他是班主任,很厉害,一开口就骂人:“我们班竟然出了小偷,昨天晚上,他偷了人家的西瓜!你们知道这种人叫什么吗?啊?叫败类!是的,叫败类啊!”

  半个月后,全校早操结束后,校长站在高台上亮起嗓门讲话:“同学们啊!在你们的队列当中,有两个同学,他们是兄弟俩,他们昨天捡了一大蛇皮袋子拖鞋,交还失主,不留名,也不接受失主的答谢,看啊!这是失主为他们写的表扬信……”

  我和弟弟都知道,校长赞扬的人是谁,可是他不知道我弟弟接了那个卖货人的一根冰棒了。真的,他不知道,我后来也没向他坦白过这件事。

  不久,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我的数学考分不及格。远房叔叔问我妈妈要不要让我留级?我妈妈说,他还小,那就留一年吧。就那样,我留级了,第一次留级了,心不甘情不愿地留级了。

  在四年级,我的成绩好了起来,总分数保持在五名内。我爸爸为此欣喜得有些过了头,见到班主任老师一次,就感谢他一次,还说把外溪的红鲤鱼送给他,才对得起这份教导恩情。而到了五年级,我的成绩又差了下去——主要是数学让人没办法,无论怎么准备,一进考场就慌张答错题。那一年,我考不进县里的重点中学,只好留级复读。于是,我遇到了林业宏老师。我的测试分数比较高,再次成为学校挑选的五个应考县中学的培养对象之一。林老师对我有信心,经常在他的办公室里为我们开小灶,让我们专攻题海。我注意到凤凰花开得如醉如疯的那天,我们五个小伙伴背书包、提行李去县城参加升学考试。那年月,交通还不够方便。林老师带我们徒步穿过林宅、茂洋村和立亮村的地界,接着走了不止四公里长的沙土公路,才坐下来等待开往县城的汽车。那一次,我再度冲刺县中学,却又铩羽而归,只好到镇上去读初中。起初,我没能从压抑的升学感受中解脱出来,经常在课堂上走神,被老师抓起课本砸过几次脑袋;我经常从噩梦中醒来,有一次,梦见林业宏老师叫我们到他的办公室里自习,梦见他伸手把我拉过水沟,带我走上沙土公路,走向离三角亭很近的那个车站,梦见我含泪抚摸他那被汗水湿透衣衫的,微微驼着的后背。

  高考的坎,我过得更加艰难。那年元宵节过后,我到文昌中学再次补习,认识了龙源欣老师。龙老师把我发表的几篇习作贴在黑板左侧的白墙上,鼓励我好好准备,临场别紧张,争取考上理想的大学。那一年,也许是命运把我捉弄得太没劲了,才放我一马,让我在文昌待四个多月,便出岛去呼吸大学生活气息,从此结束了让人无限煎熬的升学考试经历。

  大学毕业十七年后,我回文昌中学探望龙源欣老师。龙老师仍记得我,在确定他从报纸上看过的短文出自我之手,他那布满老年斑的脸,隐约散发出慈祥而又温暖的光芒来。那天,他拄着拐杖,送我出门,走到操场边的古树下。他还想把我送到中学大门口,只是他骨质增生多年,实在走不动了,便站在那里喘气,看起来有些颤巍巍的。那一刻,我泪水盈眶,后悔自己被重逢的欢喜冲昏了头脑,只顾谈天说地,而疏忽了一个耄耋老人的病痛。

  也是在那一年,我经过海南中学,顺便询问吴荫华老师的近况,得知他老人家已驾鹤西去。吴老师虽没教过我具体的课程,却在《语文小报》上编发他修改的我的第一首短诗。他是我人生中的一个摆渡人,提着明灯。我承蒙他的恩惠,却失去了报答的机会。

  念及此事,不管目光扫过街角,林荫道,还是移向一封信,一条河,一座山,我总是幻想,远去的人事蓦然重现,像不知所起的雨花开在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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