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彪老师是海口人,精明、练达、中等个,瓜子脸上浓眉大眼特精神。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在文昌琼文上高中时,他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周老师早年毕业于海师专中文系。他是有文青风范的语文名师,爱写格律诗、擅长讲鲁迅,曾结合形势给学校师生上大课。其国语板书及声情并茂的演讲令人至今难忘。
当时,学校教育以劳动下乡为主课。但周老师见缝插针,劳动前给我们布置作文。有了体验素材,同学们的作文大为长进。
不久,为支持县办的小糖厂,文昌全县兴起大种甘蔗的高潮,我们学校各班级都有任务。学校的种植基地在校园后面那片山坡地上,每人包种两三行。旱地缺水,同学们从坡谷水沟肩挑手提水来浇蔗地,以身作则的周老师也如老农般头戴大草帽身穿短裤背心,挑着满满一担水健步如飞。浇地的水解决了,但肥料还是个大问题。农民把猪牛粪视为宝贝,路边坡上人见人捡。在贫瘠山坡上种甘蔗更需肥料,怎么办?学校号召师生们到海边捞海藻当肥料,其他班级都是当天去当天回,收获少人也疲惫不堪。周老师自有高招:派一部分同学到海边村庄驻扎下来负责捞捡海藻,另一部分同学则负责挑回甘蔗地。如此分工,效率大为提高,我们班种的那片甘蔗绿油油的,比别的班种的高出一截,获得学校表扬。同学们在海边捞海藻的同时,学渔民捕鱼虾抓蟹摸螺不亦乐乎,增添了实践知识,增长了师生情谊,又改善了生活。艰辛的海边劳动生活竟然令同学们乐不思蜀。
周老师善管理、举重若轻,对课堂纪律的掌控很有一套。比如,在对付学生睡懒觉的问题,周老师一声不吭在宿舍溜上一圈,学生就会惊起。一次,平时较调皮的家忠同学在课堂上睡着了,同学们面面相觑。周老师轻轻走到他身边,用海南话轻声问:“昨夜你做乜来嘞?(意为昨天晚上你干嘛去了?)妚忠。”旁边同学的哄笑惊醒了妚忠,他揉揉眼睛,又打起精神继续听课。我有时喜欢在课堂上画画看课外书。一次,当我抬起头时,周老师已站在我身边。他不温不火地问:“妚桐看乜书呢?”翻看我正在读的《天演论》后,周老师笑着对我说:“这是本好书,课后慢慢看。”老师如此尊重我,当学生的怎能不敬重老师呢?周老师深谙教育心理学,对学生的教育引导达到扬长避短春风化雨的境界。
周老师爱好广泛,喜欢乒乓球、篮球、书法等,因而与学生们打成一片。他精力充沛善社交又热心肠,知道我爱画画就向县文化馆推荐我。毕业十多年后,有的同学想调到海口工作,他会帮忙向有关单位推荐……
如今,回忆起丝丝缕缕的陈年往事,让我印象最深的却是四十多年前周老师的骑车水平。
一天傍晚,我在文昌会文加工厂旁边的公路闲逛,只见一中等身材的男子骑单车从琼文岭疾驰而来。我以为是哪位后生哥(海南方言,意为年轻人)如此潇洒。车到近处一看,骑车的人居然是周老师。
我叫一声:“周老师,你去哪里那么急?”周老师单脚停车回话:“妚桐,我去长坡会师娘。”“天很快黑了,几时能赶到?”我又问。“不到一小时。”周老师一边回答一边弓腰猛蹬,唰一声矫健的身影如箭一般融入远方霞光中……这简直是“飙车”啊!后来我才知道,这段约二十公里路,周老师每周都会骑车过去。
周老师后来调到海南中学任语文组组长,负责编辑《海南中学语文学习报》,一时洛阳纸贵,后又担任《海南声屏报》副总编直至退休。他曾出版诗集等多部著作,协助创办诗社,积极参加社会公益活动……每个岗位上,周老师都干得有声有色。我想,这离不开老师长年“飙车”锻炼出来的强健体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