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娥

　　凌晨，天还没亮，儋州湾内新州镇的英进村，枕着海水入眠的人们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一栋一栋渔家楼房里，一盏一盏的灯亮了起来，女人手脚麻利地在厨房里叮叮当当，不一会儿，吃好早饭的村民扛起渔网、虾网、耙子、锄头，踏着夜幕来到春马大桥那片潮水退去后的滩涂，借着头上的灯光开始赶小海。

　　发源于纱帽岭的北门江和发源于雅星镇糠兴岭的春江，流过草地走过山岗，一路撒欢来到儋州湾，与汪汪的大海交汇融合，蜿蜒出一个巨大的海湾，海湾口窄里宽，风平浪静。从空中鸟瞰，儋州湾恰似少女身上随风摇曳的裙摆，一个一个小渔村珍珠般点缀在裙摆上。涨潮的时候，海水汹涌而来，一湾的烟波浩渺，大海退潮时，海湾就露出一片片长的、方的、宽的、窄的沙滩、水滩、泥滩、沟壑、红树林。

　　涨潮的海水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却把同潮而来的、数不清的小鱼、小虾、小螺、小蟹留在了这些滩涂和红树林里。河水、海水在这里相遇，咸淡适宜的水质为海产物种提供了肥沃的生长环境，各种小鱼、小虾、小蟹在水波荡漾的海湾里快乐地长大、长肥、长壮。据当地村民说，在儋州湾生活的鱼类有100多种，海螺有20多种，螃蟹有10多种，此外，还有海鳝、泥虫、沙虫、海蛎、野鸭等高档海产品。每到退潮时，一拨一拨的村民就相约来到村边的滩涂、沟壑，挖泥虫、捉鱼、赶虾、捉螃蟹，几个小时下来，就能满载而归。从滩涂、沟壑里捕到的海产品，村民叫小海鲜，小海鲜体积不是很大，味道却异常鲜美，拿到市场上，供不应求，价格要比深海捕捉回来的海鲜贵上好多。从小就生活在儋州湾畔、吃着小海鲜长大的老人都说，儋州湾的海产品与深海里的海产品有很大的区别，它不似深海里的那般咸和韧，吃起来，味道更多的是清甜、肥美，可以说是海南味道最美的小海鲜。千百年来，一个儋州湾，成了沿岸村庄赖以生存的“大田”，村民赶小海，捉鱼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靠这样的劳作过着美满而富足的生活，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家乡儋州湾，就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

　　初秋的儋州湾，潮汐现象明显，每个村子的海滩，像平整的田野，田野上人影绰绰。男人捞虾、捕鱼、捉螃蟹，女人挖沙虫、泥虫和海螺。在新州镇蓝田村的滩涂上，有一行一行耙过的沙滩，走近一看，原来是裹着头巾、戴着斗笠的渔娘在种泥虫，海风轻轻地吹拂，头巾艳艳地飘着。她们把渗着海水的沙滩用锄头耙成垄沟，一行行垄沟排列在一大片滩涂上，像是诗人写给大海的诗句。渔娘耙好垄沟后，把弱小得几乎看不见的泥虫苗种到沟里，再把泥沙推下盖好。细小的泥虫就这样安静地躺在沙滩下，汲取种种养分，三年后的春天，长大了的、软绵绵、肉嘟嘟的泥虫就会钻出地面爬行、拉屎，赶小海的人瞧见头发丝那么细的泥虫屎，锄头挖下去，泥虫就出来了，又肥又壮的泥虫用来煮粥、用来白灼，都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美味。赶小海的时候，年轻的男人在浅滩上撒网。手抓渔网，两臂张开，奔跑在水上追赶鱼群，突然潇洒地一抛，渔网风一样飞出，像仙女散花般，散成一个圆圆的月晕，罩在水上，鱼群就罩在网里了。女人总是在浅滩边的沙滩上挖螺，螺就藏在脚下，珠白螺滑滑亮亮白白的，像女人的肌肤；红口螺圆圆的，口唇肉红，很好看；喷水螺薄薄的壳，透明，锄头一挖，水就从螺嘴里冒出来。

　　接近午后了，头顶上，红红的太阳洒满一地，春马大桥的滩涂上，一片金黄，从红树林里飞出的各种海鸟，悠闲地散步觅食，一群群的，不时地互相追逐，轻灵的身影或翩翩起舞，或亭亭玉立。赶小海的村民，收拾起满筐的鱼、虾、螺和螃蟹，唱起欢快的调声，走上回家的路。

　　海水又开始涨潮了，一湾的滩涂又是水波盈盈，盈盈的水波，是每一个村民梦里的富足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