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特约撰稿 郑从彦

　　大地上有什么，有平日观望的风景，也有人类的足迹，还有漫长的历史。大地上有什么，有谋求衣食之需的生产行为，也有推动社会进步的技术创造，还有交融在历史天空之下的政治、军事。大地上有什么，大地上有原本就有的，如山地、河流、湖泊、沙漠、冰川等；大地上有由人类创造的地理景观，如城市、聚落、道路、工矿、农田等；大地上还有在人类对于山川地貌应用中产生的地理，落在大地上却并无清楚的标识，如政治、军事地理；大地上更有通过人类自身行为而构成的地理现象，最为典型的是社会地理、文化地理。

　　在《大地中国》的作者韩茂莉看来，回顾人类印在大地上的那些足迹，几乎涵括了历史中的所有场景。大地是每一个人的立足之地，也为每一个人的生存、生活、生产提供了无限可能。当韩茂莉开始倾听中国大地的声音，面对中国大地的过往，摇动中国大地的万花筒，中国大地的真实面貌开始从模糊变得清晰，从陌生变得熟悉，从黑白变为彩色。在大地万花筒的多元色彩中，韩茂莉选择了历史地理，并将“一万年前的世界与中国”“第一次浪潮与中国”“何以中国”等二十六个专题汇集至《大地中国》之中。

　　历史学家布罗代尔曾说：“没有地理就没有历史，那是因为两者之间的密切关系是从来没有分开过的。”历史地理将地理学的研究拉向过去，韩茂莉则在当下带着读者用不同的视角讲述着中国大地上的故事，一一解答读者对这门带着时间与空间双重属性的学科问题：“中国”一词从何而来？中华文明为什么诞生于中原大地？为什么说关中地区为秦统一天下奠定了地理基础？历史上，黄河下游缘何发生多次重大改道？为什么山东山西之间没有山脉相隔，却以山命名？空间、时间和社会等多重维度的多向、交替、有序展开，不仅让读者清晰了解“所有的历史人物必有其地理舞台，所有地理因素都是决定历史走向的重要条件”，引导每一位关心中国大地的读者去充分认识这片广袤且丰盈的大地，深入地理解属于我们国家的悠久且绚烂的历史。

　　在《十里八村的盛会——赶集》一文结尾，韩茂莉这样总结道：“赶集这点事，置身其中，一切再寻常不过，并无神秘之处，但是仔细推敲，经过理性的逻辑分析，我们会发现，原来人类的行为是有序可循的，在寻常的生活中获得大家未注意到的地理发现，正是学术研究真正的乐趣。”这样的乐趣，在《大地中国》一书中可谓比比皆是。如回顾中国农史，韩茂莉发现无论是北方旱地作物粟黍还是南方水稻，都证明了农业是中国送给世界最大的礼物。农业是文明滋生的土壤，看似不起眼的农作物在中国的土地上完成了从野生植物到人工栽培作物的转化。

　　作为历史地理学界为数不多的科普性读物，《大地中国》一书也确实以寻常的姿态将相对冷僻的历史地理知识推向社会，让越来越多的大众见识了历史地理的魅力——历史决定思维的深度，地理决定视野的广度。

　　“人在时空之间”，是中国历史地理学引导大众认识历史的重要视角。韩茂莉的文字非常注重对时空维度的诠释，这从另外一个侧面也展示出其作为历史学者扎实深厚的核心素养。她通常透过历史地理的视角，以时间为经度，以空间为纬度，带着读者行走在中国大地上，此时自然地理景观就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客观物，而是成为了再现历史场景的背景板，与历史事件、历史人物巧妙地融合在一个特定的历史时空之中。众所周知，空间概念是地理学的基础。而历史地理学一方面倚靠这个夯实的地基，一方面将历史书写为“空间概念与时间概念的变迁史”。

　　韩茂莉善于把握每个朝代发展的特点。她讲述时代故事的时候，总有一种娓娓道来的亲切感，又有一种正容亢色的严肃感。正是这种奇妙的组合感，让读者可以心无旁骛地直面历史，专注地理，将目光转向身后，去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惊鸿一瞥”。

　　中国是一个文明古国，中国历史地理学的发展离不开中国文化的肥沃土壤。韩茂莉深谙“大地是本，中国是根”之道理，踏实完成时空交互的学术研究，精心实现文化记忆之传承。无怪乎中国历史地理学研究者曾潍嘉在阅毕《大地中国》后发出如此慨叹：“这是一份关乎人文的学科情怀，更是每一位历史地理研究者的历史使命。通过中国历史地理学走向大众的实践，期待有更多历史文化爱好者，能够参与到我们的研究中，带上自己的人生感悟，丈量并描绘我们身边的文化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