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永加
夏天到了,提起蚊子人们是爱恨交加。
最早记载蚊子的是春秋时期的庄子:“蚊虻噆肤,则通昔(夕)不寐矣。”就是说,他让蚊子给咬得彻夜难眠啊!而周王室就有办法来对付蚊子,设立专职人员,负责驱蚊,我睡觉你打更。据《周礼》记载:“翦氏掌除蠹物,以攻禜攻之。以莽草熏之,凡庶蛊之事。”这个翦氏,专司为周王室驱蚊虫。
进入唐代,人们以诗歌记录蚊子,在他们笔下,蚊子变得生动活泼、呼之欲出。唐诗人吴融《平望蚊子二十六韵》一诗:“天下有蚊子,候夜噆人肤。平望有蚊子,白昼来相屠。不避风与雨,群飞出菰蒲。扰扰蔽天黑,雷然随舳舻。利嘴入人肉,微形红且濡。振蓬亦不惧,至死贪膏腴。舟人敢停棹,陆者亦疾趋。南北百馀里,畏之如虎貙。”不是被蚊子百般缠扰,怎么能把蚊子写得这么鲜活。
曾经被贬到南方的唐代大诗人刘禹锡,更是体验了南方蚊子的法力无边,即便奉诏返回都城了,也不会忘记那一夜夜的血腥缠绵,他的《聚蚊谣》一诗,给我们揭开了南方蚊子的冰山一角:“沉沉夏夜兰堂开,飞蚊伺暗声如雷。嘈然欻起初骇听,殷殷若自南山来。喧腾鼓舞喜昏黑,昧者不分听者惑。露花滴沥月上天,利觜迎人著不得。我躯七尺尔如芒,我孤尔众能我伤。天生有时不可遏,为尔设幄潜匡床。清商一来秋日晓,羞尔微形饲丹鸟。”
刘禹锡饱尝蚊子的伺候,自然体会深刻,将蚊子痛骂一顿也算是解气,蚊多势众欺负人,他更愿秋天一到蚊子都被鸟给吃了,“清商一来秋日晓,羞尔微形饲丹鸟”。
唐诗人孟郊《蚊》更是写出了他“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境界:“五月中夜息,饥蚊尚营营,但将膏血求,岂觉性命轻。顾己宁自愧,饮人以偷生,愿为天下幮,一使夜景清。”孟郊自己被蚊子欺负就罢了,想到天下人都被蚊子折磨,他就不乐意了,所以发出宏愿“愿为天下幮,一使夜景清”,他竟然想做出全天下这么大的蚊帐,给天下人送来一夜的清静,真的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翻版,浪漫至极!
那时已经有了蚊帐,可这是稀缺资源,南唐诗人杨鸾买不起蚊帐,就以开放的姿态迎接蚊子的夜餐:“白日苍蝇满饭盘,夜间蚊子又成团。每到夜深人静后,定来头上咬杨鸾。”反正蚊子每夜都要来骚扰,就伸头任其撕咬吧,其豁达洒脱跃然纸上。
到了宋代,人们虽然仍会承受蚊子的撕咬,政治家、诗人范仲淹《咏蚊》一诗把蚊子吸血前后描绘得极为形象:“饱去樱桃重,饥来柳絮轻。但知离此去,不用问前程。”但总不能不作为呀,人类会发明更多驱蚊的药物,据宋《格物粗谈》记载:“端午时,收贮浮萍,阴干,加雄黄,作纸缠香,烧之,能祛蚊虫。”这里记载的应该是较早的蚊香了,利用浮萍、艾叶等加工成为蚊香,还要加入雄黄,那时就掌握了雄黄的用处,因为雄黄是硫化砷矿石,是用途很广的杀虫剂,加入雄黄后,估计驱蚊效果会更好。
南宋大诗人陆游在《熏蚊效宛陵先生体》诗中也写道:“泽国故多蚊,乘夜吁可怪。举扇不能却,燔艾取一快。”用扇子赶了半天,蚊子仍然嗡嗡叫唤,必须立马上才艺,陆老夫子就燃起艾草,看你烦人的蚊子跑不跑,果然奏效。
到了明代,与蚊子的纠缠与咒骂仍会继续,文人们的诗歌继续发挥作用,诗人苏仲提起蚊子是咬牙切齿,一夜搏斗后,一挥而就诗成《嘲蚊》:“生长污渠野水滨,转侵人境漫缤纷。劳劳用尽如针嘴,扰扰无过半粟身。闷杀终宵挥扇客,何辜千载露筋人。纵饶饱吮腥腥血,万死西风有几旬。”
明代制作蚊香技术也在诗歌的骂声中得到了提高,方孝孺《蚊对》记载:“童子拔蒿束之,置火于端,其烟勃郁,左麾右旋,绕床数匝,逐蚊出门。”蒿草燃烧后,也可以驱蚊,正是就地取材,方便快捷。
而有些地方蒿草、艾叶、浮萍则稀缺,他们就研制出了新的制作材料,就连鳗鱼骨、鳝骨、鳖骨等也被磨碎加工用来驱蚊,可谓是正方偏方一起上。明谭贞默《谭子雕虫》一书中记载:“蚊性恶烟,旧云,以艾熏之则溃。然艾不易得,俗乃以鳗、鳝、鳖等骨为药,纸裹长三四尺,竟夕熏之。”如此操作,着实令人敬佩。
来到了大清,诗人单斗南被蚊子咬得半死,恨不得一巴掌就拍死几个蚊子来:“性命博膏血,人间尔最愚。嗜肤凭利喙,反掌陨微躯。”漫漫长夜正在撰写《聊斋志异》的大作家蒲松龄老先生,也是苦于蚊子袭击,他以切肤之痛写下了《驱蚊歌》:“夏蚊长喙毒于蝇,薄暮暗室如雷轰。揺身鼓翼呼其朋,翩然来集声嘤嘤。衾覆半体啮股肱,皮肉坟起爬枨枨……炉中苍术杂烟荆,拉杂烧之烟飞腾……安得蝙蝠满天生,一除毒族安群民。”
蒲松龄不仅提倡用火攻熏蚊子,还建议人们利用蚊子的天敌蝙蝠来除蚊,可谓痛定思痛,坚决除之而后快!生物灭蚊法也被他给发掘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