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少灵

　　今天是周末，早餐过后我便决定回去看望母亲。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母亲打来的。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呀，我想母亲的时候，她也在惦记着我。我现在居住的地方离母亲很近，就隔着两条街道。两条街的距离，连接着永恒的亲情，爱是枢纽，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这两条街道来回穿梭。

　　母亲去年又一次摔伤后，腿脚已经不便出门了。拐杖成了母亲的第二条腿，拄着走路也有些困难，即使是在家里，腿脚还是有些颤抖。我今天回去就是要带她出去剪头发，洗洗头。母亲对于过节日，一直以来都很有讲究，端午节前，母亲一定要将她的头发修一修，她还再三叮嘱家里的大哥、小弟，以及她的孙子、曾孙们，都要去将头发理一理。用母亲的话说，这样过的端午节，才显安康。

　　回娘家的女人，心情总是无比的愉悦。我撑着阳伞，拎着包包，迈着轻快的脚步，穿过树荫，越过街道，转进小巷，娘家就在眼前了。想想母亲还健在，我还能时常回娘家，有娘家回，这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母亲离我很近，但有时因工作上的繁忙与疏忽，我也会好一阵子不去看她，这让母亲很伤心。我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负罪感。她子孙满堂，可心里还是经常念叨着我。有时候我不知道是我去看望母亲，还是母亲让我过去给她看看。在母亲的眼里，我永远是她长不大的孩子。

　　母亲知道我要回来，早就坐在家门口了。看到我，她便拄着拐杖，笑盈盈地站起来迎接我。我牵着母亲的手，扶着她慢慢地走出了家门。母亲几次摔伤后，腰板已经不能挺直了。原本中等身材的她，现在变矮了一截。我牵着母亲的手，感觉好像是在牵着一个刚刚学走路的孩子。母亲的手有些粗糙，与她十指相扣，能感觉到她的手指有些发硬。暴突的蓝色血管有好几处是灰黑的，那是母亲经常打吊针的缘故。我与母亲慢慢地穿过街道，朝着附近的一家发廊走去。天气炎热，太阳很晒，才走一小会，我与母亲都汗流浃背了。她平时怕冷，怕要感冒，今天穿着短袖，还外加了一件开衩的花衬衣。戴着一顶有边沿的帽子，还戴着一个蓝色的医用口罩。看着母亲“全副武装”的样子，我又心疼，又无奈。母亲走路有些吃力，她脚上穿的紫色布鞋慢慢地挪动着，宛如爬行的蜗牛。口罩捂住了她的鼻子，呼吸很不顺畅。我能聆听到她急促的喘气声。两个人，四条腿，加一根拐杖，就这样并排、艰难地走着。马路上车辆多，人多，熙熙攘攘的，我时不时要提醒母亲看路。从家里到附近的发廊，是一段很近的距离，我跟母亲却觉得很漫长。也许短的是距离，长的是心情。一路上，遇见熟人跟母亲打招呼，母亲总要停下来与人家聊几句。看到旁边的我，人家总是问道：“是您女儿吗？”母亲总是笑着回答：“是的，是我女儿，她这会儿要带我去剪头发呢。”母亲的话里带着快乐，回响着满满的幸福。我此刻才突然明白，我不知啥时候已经成了母亲的骄傲，成了母亲必不可少的“靠山”。原来，我牵着母亲的手，感到幸福快乐的是母亲，而我，感觉到的却是我应尽的一份责任，一种从未有过的羞愧感，此刻涌上心头。我曾牵着儿子的手，陪他玩耍，陪他长大。儿子是那么的快乐，我也曾经感受到初为人母的幸福。儿子结婚后，我当上了奶奶，成了左邻右舍羡慕的对象。当小孙女学会了走路、当我牵着她的手，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我看到了生命的延续，由衷的幸福感也曾经填满我的心田。如今，我牵着母亲的手，我的幸福感在哪呢？

　　人生本是一场单程的旅行。旅途中，我们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人。有的人只是与我们擦肩而过，有的人会牵着我们的手走一程。而有母亲牵着的手，有母亲陪伴的时光，是多么的幸福快乐！在人生的驿站中，我们是那个要陪着母亲走到终点的旅客。不管她余生的路还有多长，我想我会永远地牵着她的手，陪她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