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少琳是诗人，诗人为文总饱含诗味———诗的情愫、诗的意境、诗的语言。少琳的散文新作《蜂鸟的段落》，正是他近年精心撰作的一篇篇诗化散文的结集。 　　这是一部具有宽泛审美意义的文集。赵少琳新书中的“蜂鸟的段落”、“投靠语言”、“桌上的指纹”诸辑中的一些篇章，均能感受到“情”与“境”的相触相合，一种诗性散文特有的品格。 　　《桌上的指纹》是一组散文诗，几乎每一篇都赋予了诗与文的双重内含。“……硕大的种子。硕大的种子没有焦急、暴怒与潮涨时狠拍礁石，没有剑、没有对抗于命运的深仇。　　红高粱安居于高原与海拔，安居于民歌。远古的文化、火光与黄河的光泽，铸造了手指、额以及骨骼，岁月流去，碑石风化，红高粱仍是一出近代的剧目，近代的篝火。”（《红高粱》）这是一首抒情诗，富有诗的灵动、诗的张力和诗的激情；又是一篇哲理文，具有文的缜密，文的理趣和文的逻辑思绪。然而，作者的匠心还在于将对红高粱的深情溶铸于一个个外在物象上，真正达到了“情”与“境”谐、“圆美流转如弹丸”（南齐谢朓语，见《南史·王筠传》）的艺术至境。在此，作者对红高粱的赞美之情，通过“潮”、“礁石”、“剑”、“火光”、“篝火”等大量客观物象得以自然流露和充分的表现。结构上，又采用动态和超时空的范式，如神龙之行空，如云雾之灭没，正如南朝梁刘勰所谓“寂然凝虑，忽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文心雕龙·神思》）由此可见作者深得中国传统文法三昧。 　　按惯常的作法，行文贵在逻辑的承转和上下的照应、顺延，而在诗人笔下，“无序”才更加合理、更能表达自己的激情。通观全文，我们似乎很难找到传统意义上的“中心”，而正因为少了“中心”的束缚，作者才可以不顾前因后果、不用由此及彼的推理，自由地发挥想象，自在地排列物象、开拓空间，自然而然地流泄自己的情感。但是“无序”并不等于杂乱无章，它是以感情统摄一切，从而达到贯通古今、融会万物。这也正是以诗为文、独具个性的诗人家法。 　　少琳以诗为文，从而达到情与境谐的美学效果，不独是他这组散文诗基本的手法和素质，在其他几辑中也可明显见出。比如“握湿的糖”，这是一组回忆青少年往事的文，或写换豆腐或写捡粮食或写看电影或写捡煤……每一幅生活场景每一个记忆的片断，都蕴含了作者那时独有的情感体验，是记事，也是写情，而情感又往往深埋在一件件平淡的故事里，随着那一页页发黄的日历被自然翻出，随作者记忆的长河自由地流泻。在这里，情与事也是完美的统一体。而语言的跳跃性和结构的灵活性，更充分体现了诗人特有的叙事方式。 　　记得亚里士多德曾说，美在于秩序和完整，这实际是针对叙事文学说的。中国是诗国，诗重抒情，而情感是无形的，也是流动无序的，它与具体、特定的物象和为一体，构成了中国抒情文学别一种美学追求。少琳作为当代卓有成就的诗人，他一定深谙中国传统文学理论，故而以诗法为文，进而打破叙事文学与抒情文学的藩篱，撰作出一篇篇颇具中国传统文学素质的散文力作，这是少琳对“往圣”“绝学”的创造性继承，也是少琳对当代文坛的贡献。 　　（《蜂鸟的段落》北岳文艺出版社2008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