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阳（合肥）

　　纪录片被视为一个国家的画册，阿兰· 罗森萨尔在他的《纪录片的良心》导言中说“纪录片应该被当作是改变社会的一种工具，甚至是一种武器。”可以看出，纪录片的影响力和地位绝不容忽视，它不同于普通的影视作品，它是电视盛宴上一道不可或缺的主食。但是，问题来了，这道主食是什么口味的？奶黄包？还是杂粮饼？

　　纪录片的两种“口味”

　　在纪录片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两种互补类型的纪录片，一种是以官方机构投资拍摄为主、用以在公共平台播放的纪录片，称之为官方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总导演陈晓卿把它称为“媒体纪录片”；另一种则是以个人或一个单位为中心创作完成的纪录片，它的创作思想不受官方机构干扰，具有创作者强烈的独立精神和个人思想，导演自主解决拍摄过程中的经费问题，完成的作品少有机会在公共平台播放，多通过纪录片展、电影节或者网络渠道进行传播，这样一批纪录片人有个称呼叫“独立导演”，他们拍摄的纪录片叫做“独立纪录片”，这两种纪录片在发展过程中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中国纪录片的完整版图。

　　《京剧》的导演蒋樾曾创作出了广受好评的《彼岸》，他认为：没有必要用它来反对另外一个什么。独立与不独立不是一个名字，它是指你心中独立不独立。如果把纪录片们看成是盛宴的主食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京剧》就是一道做工精致考究，奶香四溢的奶黄包。有意思的是，导演蒋樾恰恰曾经是独立纪录片导演，做杂粮饼的伙计改作奶黄包了。

　　当“主流”遭遇“独立”

　　媒体纪录片一直是中国纪录片发展的主流，它以电视机构或政府投资拍摄为主，电视台作为党和政府重要的舆论喉舌，其投资拍摄的纪录片首要任务是起到宣传作用。天津师范大学教授曹娟、张鹏认为：“如展示国家政治活动和建设成就的宣传类纪录片，表现英雄和政治人物的传记类纪录片，呈现中华民族伟大奇迹的专题类纪录片。这些纪录片虽然形态各异，但都明显的具有主流意识形态的宣传功能。”

　　而独立纪录片与之不同，它以平视的目光将镜头对准普通人，取消职业、年龄、性别、成就、职位等界限，山沟、军营、监狱、学校、厂矿等地点都可能成为选择对象。它着重纪录的不是被摄者的惊人之举或丰功伟绩，而是普通人身上的人性特征。知名纪录片学者程晓筠说：“由于独立纪录片题材敏感，早期的独立纪录片唯一能登陆大银幕的机会，就是去国外参加电影节，但与这些纪录片的内容最贴近的中国民众却无缘得见。又或者只能在同好手中私下流传，在酒吧、咖啡馆等场所做小规模的放映。”这类作品数量巨大，题材几乎包容主流意识形态认可的社会各个层面。拍摄手法则是“跟拍、跟拍、再跟拍”纪实方法。虽然画面加解说的作品也还存在，但纪实美学已广为传播，躲避主观意识成为时尚，选题、拍摄、编辑形成模式化操作。题材的广泛和充满思考、批判与独立精神的性格特点，注定了它们杂粮饼的命运。

　　杂粮也能做出“奶黄”味

　　杂粮饼也可以和奶黄包并存，独立也不意味着对抗，对于现实的解读，各有各的角度，为历史做纪录，为现实做影集，是所有纪录片的使命。奶黄包旁边可以有杂粮饼，媒体纪录片当然可以大气地容纳进独立之气质。

　　上海电视台《纪录片编辑室》和中央电视台《生活空间》是容纳进独立纪录片的开创者和重要创作基地，当年的它们大气十足。1993年2月，《纪录片编辑室》在上海电视台成立，负责人刘景琦回顾说：“我们是在找一种适合上海的纪录片方式，也就是说什么样的题材比较适合上海。上海多的是人和人之间的事，你让我们去搞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去搞那些动物呀，去搞那些自然的东西，上海没有这种资源，如果搞投资很大，负担不起，所以我们就定位我们的纪录片发展在关注人，这也是上海台在全国比较有影响的起点。”

　　《生活空间》有一句电视观众熟悉的导语：“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但后来制片人陈虻对这个说法有所修正：“我们纪录片要关注整个世界，所以我们面临如何去认识整个世界的过程。”这种认识是一种理论发展，却不能否认这句导语暗含的“革命性”价值：电视屏幕从明星到普通人不是简单的技术发展，而是文化观念变迁。事实上，《生活空间》借此标举新的美学观念，成为容纳独立纪录片的一种典范。

　　“大片时代”的尴尬

　　今天，中国的纪录片进入了“大片时代”，国外大片引进中国，创作者们借鉴国外先进拍摄理念和技术，无论从内容还是形式都开始与国际大片接轨。央视投拍的纪录片《故宫》、《大国崛起》、《颐和园》、《敦煌》、《新丝绸之路》、《京剧》都是典型代表，大型团队的参与、高额资金的投入、黄金时段播出是它们共同的特点。除此之外，这些纪录片在拍摄过程中运用了大量特技，以一种搬演的形式演绎历史，在技巧方面动画与实景相结合、纪实和数字技术相融合，从而使画面结构更形象、生动，观众可以更真切感受到故宫的宏伟壮丽、颐和园的巧夺天工、丝绸之路的厚重深沉。

　　但不得不说，大片时代不等于大气时代。矫情地讲述历史，放弃厚重的现实，满桌的盛宴充斥着奶黄包们的奶香，霸气的餐台找不到杂粮饼们，阴柔之气充斥着纪录片的屏幕，具有批判精神的独立纪录片，你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