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有许许多多的乡梦:梦见考试不及格被老师指着鼻尖骂;梦见捅蜂窝被黄蜂蜇得抱着头窜;梦见母亲熬好的粽子,香喷喷的……一别故乡三十多年了,谁知我这思乡的隐忧一直深藏在心间?
那年冬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北风一阵强一阵弱地刮着,像是怪物激怒一样,发出狼嗥般的怪声,让人恐惧。天气骤然下降到摄氏7度,我们兄弟几个钻进伙房的稻草堆里避寒,眼巴巴地盯着凄风苦雨肆虐,身子不可抗拒的寒噤。
晌午,父亲拎着一只沉甸甸的草袋跨进门来,母亲连忙迎上去接过袋子,打开一看是一袋粽子,便问:“哪里来的粽子?”“在和乐三角路买的。”父亲答应着。母亲高兴之余便将粽子放进锅里加热。我们像小猫一样从稻草堆里爬出来,揭开锅盖就要拿粽子。母亲抓住我的手说:“孩子,别急,待粽子煮热,吃后才暖身。”我们站在灶旁等待着,口水快要流出来了。
不久,母亲揭开锅盖,将粽子捞起来,分给我们每人一个。我解开麻绳,拨开粽叶,冒出一股浓浓的肉香味。我狠狠地咬了一口,粽肚里露出一块五花肉和一个咸蛋黄,那柊叶独特的香气掺着肉和蛋的香味,使人直流口水。我吃着吃着,感觉这是有记忆以来最香的粽子。便问母亲:“和乐粽子为什么比我们制作的粽子好吃?”母亲说:“和乐粽子历史悠久,糯米、黑猪肉、咸水鸭蛋都是本地产的,从配料、制作到蒸熬都很讲究,当然好吃了。”我又问父亲:“你在琼海工作,往返都要经过和乐三角路,回家时就顺便买和乐粽子回来,我们爱吃。”父亲皱着眉头,有点为难,答道:“爸爸要是有钱,一定买粽子给你们吃。”
在我们家乡,包粽子吃粽子很流行,每逢端午节临近,家家户户都准备原料制作粽子,购买鸭蛋腌制,到山里割柊叶或到万城购买柊叶。到了农历四月三十那天,购买黑猪五花肉、红枣等。我记得母亲是这样制作粽子的。首先将柊叶用水蒸煮杀青、灭菌,除水份后,柊叶由青色变成土黄色,韧性很好,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气。接着将糯米浸泡3个小时,捞起来放在簸箕里将水沥干。同时将五花肉切成小块,用精盐、胡椒粉、砂糖、蒜茸、酱油腌制。然后包扎粽子,将蒸煮过的柊叶三片铺在桌上,取淘好的糯米一两作垫层,放入二块腌制好的五花肉和一个咸鸭蛋黄,再取一两糯米封盖,将糯米和馅包实包严,再用麻绳绑扎紧,使粽子不能渗透水,包扎好的粽子呈锥体。然后放进灌满水的锅里熬煮8—10个小时,直到粽子熟透,散溢着香味为止。
第二天早上(即农历五月初一),那浓重的粽子香味弥漫着整个村子,各家都把粽子摆在桌子上,全家人围着桌子品尝粽子,一直吃到初五端阳节。
新世纪第一个端午节,我们一家人回老家探亲。母亲将熬熟的粽子从锅里捞起,摆放在桌上让我们品尝。这些粽子都是母亲一手制作的,从腌制鸭蛋、煮粽叶、调配肉馅、淘糯米、包扎和熬煮,无不渗透着母亲的汗水,凝结了母亲的心愿。当我解开麻绳、拨开粽叶,晶莹透明的肉粽呈现在眼前时,那种独特的粽香,又一次喊醒了沉睡的记忆:在那困难的年头,母亲没钱买肉和鸭蛋,就用花生米、木瓜、酱油、蒜茸作馅,包粽子过端午节,纪念屈原。到了最困难时期,番薯饭都吃不上,哪里有糯米、肉、鸭蛋包粽子。母亲只好含泪安慰我们:“孩子,母亲实在没有办法让你们吃上粽子了。”
去年,我回家乡过端午节,当踏入村子时,就闻到粽子浓香,感觉到家乡粽味很浓、很香、很亲切、很浪漫。它带着故乡的召唤,母亲的期待,游子的思念,飘散在家乡的林子里,让我陶醉,让我痴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