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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6月14日 星期日      报料热线:966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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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叔

  ■ 陈海民

  又是一年父亲节,我用文字怀念一位家在潮汕的父辈。

  2015年4月21日凌晨,远在汕头的朋友亚雷突然打电话告诉我,他的父亲(我称之为翁叔)走了。得知翁叔离开人世的噩耗,我很悲伤,三十多年来一幕幕相处的场景涌现,仿佛昨天才刚刚发生过。

  翁叔名称翁荣辉,我平时总习惯叫他翁叔,我们是忘年之交,他曾像父亲一样关心我成长。他生性风趣幽默而不失严谨,“经纶满腹”而不自负,这也是老人家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翁叔是汕头市人,大学毕业后当过教师,后来因为专业突出转到机关工作。我是海南人,当年只有十七岁,初中毕业就报名参军,分配到武警某部,驻守在汕头市区。

  我和翁叔成为忘年之交缘于他的儿子亚雷。那时,亚雷在我营房驻地隔壁的供销合作社一家门市部上班,门市部经营着各种副食品。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由于国家处于经济复苏时期,物质相对匮乏,我和战友经常到门市部买副食品回营房开小灶。次数多了,我渐渐地和亚雷成为朋友,也因此认识了翁叔,他特地吩咐亚雷每个节假日都要带我到家里来做客。记得第一次到他家里做客,翁叔一脸憨厚的笑迎了上来,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白色短袖衬衣洗得干干净净,一双皮革鞋已经看不出原色了。“去吃饭吧”,这是他开口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他亲切的笑脸令人温暖,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新兵跟翁叔一见如故。那天中午我无拘无束地在他家里吃了饭,饭菜的香味至今难忘。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经常到翁叔家吃牛肉丸、粿条汤,或者品茗聊天,有着丰富人生阅历的翁叔很健谈,因为他的善良慈祥,我渐渐把汕头当成了第二故乡。

  当翁叔得知我喜欢文学时,拿着一支钢笔对我说:“一支笔很轻,但要真正拿得好它就不容易了,你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拿笔的人。”这“拿笔的人”就是有文化素质、有知识才能的人。

  我把翁叔的这句话当作人生的座右铭。为了不辜负翁叔的期望,我勤学苦练坚持不懈,成了家族里的第一位有文化有知识的业余“作家”。走进社会后,我一直从事新闻工作和文学创作,成了一位靠拿笔吃饭的人,时至今日,我对翁叔仍是充满感恩。

  用现在一个流行词来说,翁叔是一个“学者型领导”,“做人要有傲骨,但绝不可傲气”,是翁叔最常说的一句话。翁叔曾经在汕头市水利电力、城市规划和建设等部门工作,后来他当了单位主要领导兼总工程师,当时我觉得他很了不起,是个大官了,嚷着让他聚餐庆贺,翁叔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与我们边说边吃边笑着,一点也没有当官的架子,没有嫌弃我这个异域他乡的军营“小兵”。他私下和我说,在机关工作这么多年,当领导兼总工程师挺不容易的,他更喜欢专业被认可的“总工”称号。

  我们无话不说,翁叔与我经常谈前途、谈理想、谈未来,我受益匪浅。与亲如父亲的翁叔相处五年的日子一晃而过,很快我的服役期到了。离开汕头当天,翁叔亲自送我上车,大声嘱咐:“海民你回家后要常联系,有机会来汕头再到家里做客啊!”

  后来我复员回海南被分配到一家媒体单位上班,因工作较忙与翁叔的联络也渐渐少了。“老爸退休了!”那年接到亚雷的电话,知道退休后,翁叔一时不适应,总觉得找不到事做,加上原来他又是城市规划的高级工程师和行家,心里总觉得沒有机会发挥余热。我专程坐飞机到汕头看他,翁叔见到我既兴奋又有些意外,前一个“海民”后一个“海民”地叫着。

  回海南后,翁叔给我打电话说,他找到自己的位置了。毎天坚持读书看报,关心国家大事,经常到老干部活动中心锻炼,并组织社区开展“创建和谐家庭”活动。得知翁叔二次“就业”了,我很是欣慰,这些年,我一有机会就去看望老人家,他依然那样干净、整齐,身穿白衬衣和笔直的西裤、脚上穿着一双皮革鞋,依然是那个健谈风趣的翁叔。

  今年元宵节一过,我去汕头看望翁叔,他给我的印象仍然是一个十分健康、从容自如、健谈的人。当他得知我被中国散文家协会、海南省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后,语重心长地说:“一个作者首先是一个热爱自己的祖国、正直、诚实的人。一篇作品就是一个人的人格,要想写好文章要先学做人。”对于如何做人,翁叔又谆谆告诫:“像你们这个年龄我也有很多梦想,但当你希望成功的时候,有没有做好吃苦的准备?想有所收获,有没有付出的情操?因此,在创作上一定不要急于出名,更不能不学无术,靠骂名人和歪门邪道来出名,这个是要不得的。”对于创作的态度,翁叔更是希望我:“要扎扎实实地深入生活。要讲真话,抒真情。因为人们不喜欢假话,哪怕假话多么装腔作势,多么冠冕堂皇,都不会打动人们的心。文学创作不能只追求荣誉,工人做工和农民种地,他们是不会把自己的名字留在自己的产品上的。一个沉默的作家要比一个喧嚣的文人伟大得多。”临别,翁叔又淡淡地说了一句:“活着的人就应该好好地活着,别指望大地会留下记忆。”

  翁叔这句富于哲理的话语让我深思。

  时隔不久,翁叔就住院了,由于肺部严重感染,他最终没能从死神手里挣脱出来。他悄然走完了七十九岁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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