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极为尊崇与爱戴的谭能老师离开我们已有半年多了。每一次想起,我便捧着他的遗作《学海钩沉》来默读。透过书页行间,仿佛看见一位老人微笑地向我姗姗走来。
老师生前的最后几年,依然如血气方刚的少年,划着一叶扁舟在浩瀚的学海里追着波涛打捞心中的梦想。
谭老师没有教过我,但他是我一生中最好的老师。1986年,我被任命为县委新闻秘书,谭老师被选为县政协副主席,由于他分管文史工作,我与他的接触便多了起来,受老师的教诲也与日俱增。
究其一生,老师只想认认真真做人、教书、做诗、写文章。只是世事跌宕,他甚至曾为放稳一张书桌而苦苦拼搏。他清楚苦难的斤两,因此有了“化书卷见闻为吾性灵”的情怀与心境,更加珍惜剩下的时间。他人到暮年,依然童心焕发,把陵水的古迹名胜,当作他创造诗歌的世界。足履山川湖泊,行历黎村苗寨,考察史迹人文,名山古寺,潜心挖掘其间的氤氲诗意。寻珠拾贝,集腋成裘,写下两本具有本土风俗人情、山川名胜的宝贵诗文。他的诗作意境优美、内蕴丰富,既虚渺又不沉溺,从生动气韵中长出挺拔的枝桠。
谭老师一生命运坎坷,但对国家和民族的情感依然是“葵藿倾太阳,物性固难夺”。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他被遣返回乡务农。在后来谈及这段经历时,老师说,虽然他荒废了教书育人的五年时光,这对于一个刚踏上讲台,踌躇满怀于党的教育事业的青年教师而言,那是很大的浪费与惋惜。但另一方面,这五年的耕耘播种,是他在精神层次上的一大收获,享用终生。
儒家仁爱宽容的思想一直是谭老师坚持不变的内心圭臬。他一生忠厚诚实善良,将功名利禄和世俗社会看得淡然。不管身处逆境还是足履坦途,始终追着梦前行。可谓“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外云卷云舒”。
做诗填词并非谭老师的目标,而是支持其不断进取不断探索的一种精神力量。他的诗文或针砭时弊,或褒贬风气,或溯源考证,或订正谬传,平实自然,古朴酣畅,又不失儒雅诙谐。他在诉说苦难时没有埋怨,表达理想时没有渲染,似乎只是以未经磨染之初心串连起一段段往事,进入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大自在境界。
谭老师对文学真诚、挚爱、有责任感,对文学人才热诚、关爱,不遗余力。我们仰慕他的才华与人品而齐集麾下。他用自身的文品人格培育和影响了不少陵水的文学爱好者,我便是其中的一个。每当报纸上发表我的一篇作品,哪怕是“豆腐块”,他都要亲自给予指点与鼓励。我是那个特殊年代的高中生,学不到多少文化,但又爱写古诗词,老师总是像当年在课堂上向学生讲授押韵、平仄、对仗一样耐心教我,受益匪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