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村里打谷机只有一台,这个时候打谷机师傅是最忙的,也是最有成就感的。当打谷机穿梭于村里的大街小巷,后面总是追着一帮人,这是排队等着抢到打谷机的皮带,好让自家的稻子早点打完,晚了,就是深夜了。
一般的,这个任务都是落在小孩子的头上,我们家只能是我或是四哥。每次执行这个任务,四哥总是做得比我好,四哥最多追过两家后就可以拎着皮带回家,而我至少四家,甚至七八家都有可能。
抢到打谷机皮带只是个前奏,真正的战斗尚未开始。
每一次打谷子的时候,我在忙碌之余,都喜欢仔细观察,悟到了点道理,现在总结起来就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打谷机的费用是以时间来计算的,对于贫困的农村家庭来说,每一次打谷都不亚于一场战斗。
打谷机打谷是靠机身内飞速的齿轮完成的,所以往机身塞稻子是整个战斗的重中之重,类似于主炮手,需要既沉着冷静又动作迅速的人来掌控,这就非老爸莫属了。每次战斗,老爸总是笔直地站在机身前,稳健地挥舞着双手,稻子也在老爸双手中顺从地进入机身,机身后就会喷出一堆堆稻草,稻谷则从机身侧面哗啦啦流出,老妈在一旁用木推子将谷子推开,老妈动作很是流畅,在这样的紧急时刻,还能偶尔抓起一粒放入口中品尝。
一场战斗,能否顺利完成炮击,炮弹装填是关键。打谷,要保证老爸的双手不停歇,打谷机不空转,就需要一个装填炮弹的人与老爸默契地配合,这个人大姐当仁不让。大姐手脚极为灵活,右手拿着一把小短刀,在将捆成捆的稻子送到老爸手边的同时,割开捆稻子的草绳,快了,影响老爸的挥舞空间,慢了,又得空转,每次战斗,大姐总是那么适当适时地将稻子放在老爸手边。我曾经试过,我的双手没有大姐那般灵活,能够在拎着稻子的同时还能迅速地割断草绳。
当然不能忽略了搬运炮弹的人,这是我们三兄弟的任务了!在三哥带领下,我们不停地把远置的稻子搬到大姐身边,并摞成大姐半身高,方便大姐拿取。那个时候,我好佩服三哥,一下子可以抱两捆,我抱起一捆就走不动了,只好拖着走。
机身内飞速旋转,机身后的稻草越堆越高,不挪走就把打谷机淹了!挑开稻草可是个体力活,还需要技术,因为挑得不准,稻草容易飞起来,有风的话就有可能飞到老爸面前,干扰老爸战斗了。这个任务,二姐三姐就是不二人选了!姐妹俩挥舞着长杆,稻草一堆堆向后飞去,飞出打谷场。
每一场战斗结束,每一个人都是大汗淋漓,衣服贴身上。这个时候,我很喜欢看老妈,双手轻柔地抚摸着成堆的稻子,眼里都是喜悦,有时我甚至奇怪——老妈的手,每次拧我就让我感到疼得要掉肉的双手,竟然也能那么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