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燃草木之躯,煮江湖之水,烹五谷六畜为食。烟火升腾中,一家人获得美味,获得滋养,获得情感。
春节时的灶台,更加珍馔陈横,色香流溢。
中国人畏天敬神,维系一家人一日三餐的灶台,自然也是请神来管理。这个神,就是灶王爷。我国民间大部地区,每年腊月廿三是祭拜灶王爷的日子。在海南,祭灶的传统,历史悠久。宋代大文豪苏东坡被贬来琼时,生活困苦,幸好有当地百姓的接济,他辘辘的饥肠,也在期盼东家祭灶。他在《纵笔》诗之三中写道:
北船不到米如珠,醉饱萧条半月无。
明日东家当祭灶,只鸡斗酒定膰吾。
宰鸡祭灶,可见海南人待灶王爷不薄,想想也是应该的,民以食为天,灶王爷管着烹煮食物的锅灶,自然是天大的神,哪能怠慢。只愿灶王爷礼尚往来,保佑锅中天天有好饭菜。
春节到来前,家家户户的主妇,都会把灶台清洁一番。先把灶膛底下的炭屑掏出来。炭屑肥力十足,用于种瓜种豆,丰产丰收;又把大锅从灶台上拎出,锅底长期被烟火熏烧,已经蒙着一层烟垢,黑比包拯的脸。在空地上将大锅倒扣,拿来一块铁片或钝刀,把烟垢刮掉。大锅似乎改头换脸,烧起来更快,更省柴火。这烟垢,自有好去处,是琼剧演员喜欢用的化妆颜料。
又在灶台边放一堆柴,柴与财同音,寓意恭喜发财;灶台旁的水缸添满,寓意美美满满;灶台上放一盒火引,寓意红红火火;还放一个用于吹火的火通,寓意运气亨通。
忙了一阵,除夕就到了。
椰子树下,乡村人家无数,瓦顶厨房上,一筒烟囱,翘首向天。灶台前,主妇在往灶膛里添柴。火烧起来了,焰之舞,蹁跹一灶膛。火急火燎,像妈妈盼儿女归来的心情。
两只宰好的鸡,放入锅中,加上清水,煮。一会,锅中的水,咕噜咕噜地响起来,沸腾了。淡淡有味的鸡香,弥漫满屋。鸡熟,捞起,留鸡汤于锅中,再放入大米,温火慢煮,便是香喷喷的海南鸡饭。
柴火还在灶膛里灿烂的烧,炊烟通过烟囱升腾于外,飘逸云天。多少游子,远方归来,隔着田野,隔着溪流,隔着小桥,第一眼,远远看见的,是村庄上空袅袅的炊烟。晋代陶渊明肯定见过这样的情景,他在《归园田居》中有句: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陶渊明也是赶回家过春节的吗,不知道,有可能。
灶台,是家的符号;家,是春节的载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