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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写日记的中国文人们
西汉木牍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日记实物。
李翱《来南录》。
欧阳修旅行日记《于役志》。
新近出版的《赵元任日记》。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出版的《鲁迅日记》。

  文\本刊特约撰稿 吴辰

  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写日记的习惯,有人将日记的历史上溯至两汉,只是由于年代久远,很多资料难以征考,且书写体例也与当今所说的“日记”有诸多不同。但是,提及爱写日记的中国文人,则是趣事成筐。

  中国文人日记的开端

  唐代李翱的《来南录》,被后人看作是中国日记的起点。元和四年,李翱赴岭南去做节度使杨於陵的幕府,其间一日一日地记载下了沿途所见之人、所遇之事、所经之郡县、所观之风景,李翱的《来南录》不仅是中国现存最早的一部日记,还是一部可圈可点的日记,沿着李翱的笔墨一路读下去,不到千字的篇什,却铺开了一幅江山万里图,自北方至岭南,一路山山水水如在眼前。

  时隔千年,现在的人可能对李翱不甚熟悉,但是在唐代,李翱可是鼎鼎有名。《来南录》记载:“乙未去东都,韩退之、石濬川假舟送予。”这韩退之就是名列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韩愈,而这石濬川本名石洪,也是唐代一位名士,李翱南下时,韩愈、石洪等文化圈名流亲自相送,阵仗不可谓不大。更有意思的是,李翱将韩愈写在了日记里,而善于作诗的韩愈却把李翱写进了诗里,韩愈有一首《送李翱》写的正是这件事:“广州万里途,山重江逶迤。行行何时到,谁能定归期?揖我出门去,颜色异恒时。虽云有追送,足迹绝自兹。人生一世间,不自张与驰。譬如浮江木,纵横岂自知。宁怀别时苦,勿作别后思。”日记与诗歌互为参照,将这一段离愁别绪烘托得格外感人。在送别李翱之后十数年间,韩愈在仕途上起起伏伏,并因上《论佛骨表》一事被贬至比广州更远的潮州,只是不知这一路上,韩愈心中会不会想起当年送别李翱时的画面。

  李翱之后,日记之体蔚然成风,及至北宋,欧阳修因支持范仲淹被贬夷陵县,携一家老小自汴京走水路前往夷陵,前前后后记下了一本《于役志》,“君子于役”,有人怀念,有人担忧,而于役途中的风尘仆仆唯有当事者能知晓。在《于役志》中,欧阳修似乎早已对自己的命运有了预感,前几天就记下了“希文出知饶州”“安道贬筠州”“师鲁贬郢州”等事,“希文”便是范仲淹,“安道”原名余靖、“师鲁”原名尹洙,皆是当朝重臣。终于,在丁酉日日记的最后,欧阳修云淡风轻地写下了一句“余贬夷陵”,短短四个字,其中却是五味杂陈。

  但是,欧阳修毕竟不是一般人物,既然已经被贬,那就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走到哪里玩到哪里吧,于是,欧阳修的一部《于役志》几乎成了他游玩会友的记录,“壬申,泛舟,饮于北辰”“甲戌,知州陈亚小饮于魏公亭,看荷花”“丁未,小饮君绩家”“己酉,小饮于水阁”……其实,贬谪途中再轻松又能轻松到哪去呢?不过是欧阳修有一个好心态罢了。

  《来南录》与《于役志》是中国古代日记中的佼佼者,历来多被人称道,而其中文字的简短,意蕴的丰富也影响了后人的日记书写,有人称欧阳修的《于役志》为“此公酒肉账簿也,亦见史笔”,这个评价虽然有点半开玩笑的意味,却是十分到位的。

  鲁迅日记:

  简单又不简单

  古代人喜欢写日记,现代人更喜欢写日记,作为20世纪中国文化与文学的代表,鲁迅对日记也有特别的偏爱。鲁迅说:“本来每天写日记,是写给自己看的……写的是信札往来,银钱收付,无所谓面目,更无所谓真假……我的目的,只在记上谁有来信,以便答复,或者何时答复过,尤其是学校的薪水,收到何年何月的几成几了,零零星星,总是记不清楚,必须有一笔账……我也知道自己有多少债放在外面,万一将来收清之后,要成为怎样的一个小富翁。此外呢,什么野心也没有了。”其日记以简短著称,往往每天仅有寥寥一两行文字。鲁迅本就无意让自己的日记公开,自然就写得潦草,可是,仔细品读这些简短的文字,却能从中读出鲁迅的喜怒哀乐来。

  被收入《鲁迅全集》的日记是从1912年5月5日鲁迅离开南京北上赴任开始的,时值袁世凯就任大总统,将中华民国政府迁至北京,供职于教育部的鲁迅不得已一同前往,但是,就鲁迅内心来说则是极不情愿的。在鲁迅北上初期的日记里,随处可以看到他的各种抱怨:1912年5月5日,在自天津开往北京的车上,鲁迅只见“途中弥望黄土,间有草木,无可观览”;5月6日,鲁迅正式入住北京山会邑馆的第一天,“夜卧未半小时即见蜰虫三四十,乃卧桌上以避之”,之后一天又是“长班为易床板,始得睡”。及至工作,鲁迅仍然是没能打起精神,5月10日,“晨九时至下午四时半至教育部视事,枯坐终日,极无聊赖。”混沌的民国和自己飘零的身世让鲁迅着实绝望,不过,也正是在这绝望中才诞生了那篇著名的《狂人日记》,细读鲁迅本人的日记,也不难看见“狂人”的身影。

  能让鲁迅打起精神来的恐怕还只有他的故乡绍兴。鲁迅到了北京之后一直怀念着故乡的饮食。1912年9月27日,此时距鲁迅赴京已近半年,鲁迅日记里记载“晚饮于劝业场上之小有天,董恂士、钱稻孙、许季黻在座,肴皆闽式,不甚适口,有所谓红糟亦不美也”,而在同一天,鲁迅日记中还记有“得二弟所寄小包,内全家写真一枚”,把这两条日记结合来看,鲁迅抱怨饭菜不好吃恐怕就不仅仅是厨师水平的问题了。小有天的闽菜自然好吃,只是鲁迅的心在当天已经被家书所系,吃什么也都索然无味了。

  鲁迅居住在山会邑馆时,许寿裳和蔡元培等人经常给他带一些家乡绍兴的吃食,而由于工作原因,鲁迅后来与他们也不常见,自然也再难吃到家乡的味道,1915年4月5日,鲁迅在日记中记载“下午蔡谷青忽遣人送火腿一只”,蔡谷青就是蔡元康,蔡元培的弟弟,这则日记看似平平,但须知火腿乃是鲁迅家乡的味道,一个“忽”字道尽了鲁迅当时的心态,出乎意料,却又满心欢喜。读鲁迅的日记,大抵如此,只要细读,便能从字中读出字来。

  日记与文学:

  真作假时假亦真

  鲁迅写日记本就不打算给别人看,所以喜怒哀乐自成文章,不拘一格,但是有些作家的日记写下来就是要给别人看的,郁达夫便是这样。郁达夫的坦然和真诚自是不用说,他以坦诚写文章,也以坦诚写日记,他的日记是中国现代作家中质量最高的。然而,很多人却对郁达夫的日记心存疑虑,因为这些日记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是经过郁达夫手订的。日记本是私人文字,如果公之于众,是否会有失真实?这在日记研究领域一直是个问题。但对郁达夫来说,这个问题并不存在,日记是坦诚,文学亦是坦诚,他以文学的笔法入日记,使日记优美精致,又以日记的精神入文学,使文学真实动人,在郁达夫笔下,日记与文学本就没有截然的区别。

  郁达夫的日记里多有这样的文字:“唉,这都是什么礼义呀,习俗呀,尊严呀,害我的。这些传来的陋俗不得不打破,破坏破坏!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由我的自在就好了。破坏破坏,还是破坏!”几乎是同时,这样的言语也出现在了郁达夫的名作《沉沦》当中,日记和文学中所呈现的,其实都是真实的郁达夫。郁达夫写日记的视角颇耐人寻味,日记中的“我”似乎和写日记的“我”有着一些距离,读他的日记,总有一种反观己身的味道,而有时读到共鸣处,甚至会有一种“今日方知我是我”的大彻大悟。

  当然,郁达夫这样写日记的方式并非“不传之秘”,沈从文也曾用这种手法写过一部《不死日记》,他自称:“这两月我的生命,除了在另一些纸上留下些东西,其余就全个儿在此了。牢骚呵,忏悔呵,苦呀苦呀全是成为过去;一切皆离开我身体,同生命一样,不见了。”而日记劈头一句便是“我第一句要写的话,是我像这样活下去怎样活得了”,接下来逐日记录在上海的生活,可以说是“一把辛酸泪”。沈从文的《不死日记》是当文学作品发表的,你说他是小说自然可以,但是如果对照沈从文的生平,却又大差不差,甚至可以成为研究沈从文早期沪上生活的重要佐证。虚虚实实之间,好的日记早已与文学没有什么区别了。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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