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梁君穷
冬天,是时候到海南观鸟了。
湿地里、滩涂上、红树林间,海南处处是鸟儿的乐园。尤其是到了秋冬季节,勺嘴鹬、白肩雕、黑脸琵鹭、黑嘴鸥等珍稀鸟类还会不远万里来到海南过冬,也吸引着不少观鸟爱好者追鸟而来。
作为一项专业活动,有人说观鸟是近现代才从国外传入中国的,但中国古代从不缺乏观鸟的高手。在古代璀璨的诗文中,也有着众多与观鸟有关的文字,从杜甫的“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到《诗经》中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些文字深深地印刻在每个中国人的记忆中。
从古至今,中国人欣赏鸟、观察鸟,人们将鸟的雅趣、无穷意蕴融入到文艺作品中,衍生出特殊的文化内涵,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鸟文化”,使之成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古人观鸟的浪漫情怀
在海南,要数最为常见的鸟,白鹭排得上号。河岸边、水田里,都能看见白鹭翩跹的样子。在三亚河,哪怕两岸是人来车往的市区,白鹭也能“诗意地栖居”。
白鹭,仿佛已融入了三亚这座城市的基因中,这里有通体洁白透亮、状如“白鹭展翅”的白鹭体育场,还有众多白鹭选择“安营扎寨”的白鹭公园。
白鹭是象征高洁的意象,人们自古以来就偏爱白鹭。“振鹭于飞,于彼西雍。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在彼无恶,在此无斁。庶几夙夜,以永终誉。”《诗经》中的这首《振鹭》,描写了一群白鹭冲天而起,在西边泽畔任意翱翔的样子。
其实,这首诗讲述的是周天子宴请宋国和杞国国君,这时,白鹭在水塘上翔集,周天子命人奏起“振鹭”之舞,和群飞的白鹭相映成趣。舞者唱起了赞颂白鹭的诗歌,赞美两国国君的道德品行就像白鹭一样正直高洁。
可以看得出,早在先秦时期,人们就把大自然中莺歌燕舞的美好意境融入清丽的诗歌中。与以保护野生鸟类为主要目的的现代观鸟不同,中国古人的观鸟活动走出了一条独特的“浪漫之旅”。
《诗经》之后,后世还有众多以鸟抒情、以鸟喻理的名篇,比如汉代贾谊的《鵩鸟赋》、司马相如的《凤求凰》等。当然,有时“飞鸟”也用来比喻人生境界。如陶渊明写“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在尘世中,谁又不向往飞鸟一般自由自在呢。
鸟的妙用如此之多,难怪古人如此爱鸟,据有关学者研究统计,有记录的唐诗中与鸟有关的作品占近1/10,涉及鸟类有70多种。如唐代山水诗人王维写道:“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借用夜惊山鸟的举动,巧妙运用先静后动、动静对比的手法,给人们呈现出一幅幽静和谐的春夜美景。
鸟是自由自在的存在,想时时观看不可能的。所以古人想出了可以长久观鸟的办法——花鸟画。无数经典的花鸟画作品中,鸟儿站立枝头,为画作增添灵气和活力,也将鸟的灵动从广阔的天地引入到屋室之间。
据记载,清代康熙时期,名臣蒋廷锡曾绘制出中国《鸟谱》,以细腻的工笔画,精准绘制出300余种鸟类,可惜至今已失传。到乾隆时期,皇帝再令画师余省、张为邦绘制《仿蒋廷锡鸟谱》,二人遵从蒋氏画风,历时11年,终于完成全套图册,今天得以见到画上图文,令人叹为观止。
这些“海南人”爱观鸟
苏东坡是一位实打实的观鸟爱好者,若少了鸟的意象,他的诗词便会少了灵气,像“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如“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鸟的轻灵、鸟的倔强,正是东坡心境的真实写照。
谪居海南期间,东坡还是忘不了观鸟的爱好。哪怕马上就要启程北归,他在澄迈的海边还要“贪看白鹭横秋浦,不觉青林没晚潮”。当时东坡登阁远眺,眼见白鹭群飞,蔚为壮观,不觉沉浸其中,“贪看”一词生动写出了东坡沉迷观鸟的状态。
除了白鹭,在海南,东坡心心念念的还有一种鸟,名为五色雀。
有一天,苏东坡去儋州当地朋友家,看到五色雀在庭院上空来回飞翔。这种鸟东坡在儋州城南居住时也曾见过。五色雀被民间认为是一种吉祥的鸟类,有贵人来了它们就会出现,所以也有人称之为“贵人鸟”。
这一次又见五色雀,让东坡感到很神奇,于是他举杯默祝:“如果你们是为我而来,那就再聚集一次吧”。才过一会,飞走的五色雀果然又飞回来了,东坡很高兴,特地为其写下诗文。
东坡见到的五色雀,究竟是哪一种鸟今天很难准确考证,有说可能是黑眉拟啄木鸟。后来海南的史料中也多有五色雀的记载,史书中,这种鸟色彩极为鲜明艳丽,有小凤凰之称,喜欢群飞,以大红色的为头鸟。
明代海南先贤、有“诗绝”之称的王佐在《五色雀》一文中也写道:“白黑青黄罗绛旁,尊卑秩秩如有常”“大旱一出雨则滂,久雨才见阴转阳”,这种鸟不仅在群飞时很有秩序,仿佛懂得尊卑秩序,而且只要见到它,久旱则雨,久雨转晴,富有传奇色彩。
其实,王佐笔下的鸟不只有五色雀,白鹭、喜鹊、鹧鸪等也是他诗文中的常客,如《隔塘巢鹭》中写道:“一丛隔水白,点破青林烟。浑疑雪压枝,却讶孳乳天。”生动形象地写出了白鹭在青林中的样子,说它像是一点雪花压在了枝头。
对于喜鹊,王佐作有《闻鹊二首》,其中有:“忽听双鹊语,暗卜岭南书”“朝闻喜鹊噪,为报乡关喜”,王佐在外宦游,听到喜鹊的声音,不禁勾起思乡之情。
古代海南距离中原遥遥数千里,在外宦游的海南人,一生能回故乡的机会寥寥,能遨游天地、行程万里的飞鸟,无疑是他们思乡的最好寄托。
王佐是这样,丘濬也是如此。丘濬在《思兄》一诗中写道:“闻鸿即延伫,恐有带书来。”丘濬远在京城为官,十分思念在家乡的兄弟,当听到鸿雁的叫声,便立刻停了下来,想着它会不会带来亲人的家书。
此外,在海南古人笔下的鸟类还有不少,如宋代白玉蟾写杜鹃,说它“啼尽天涯夕阳影,又向空中啼月明”;丘濬写鹦鹉,说它“鸟解人言已自奇,更兼能舞益为希”;明代进士、丘濬门生陈繗写白雉,说它“顶上芙蓉不用栽,羽衣曾向雪中来”。
古人受制于交通、信息等条件,什么时候能看到鸟,更多是“随缘”,所以他们将对鸟的喜爱倾注于笔墨间。但在交通发达、攻略完备的今天,来海南赴一场“候鸟”之约,不正是这个冬天里一件浪漫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