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彭青林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苏东坡的诗句让荔枝成为中华文化中的“顶流水果”。但今人难免疑惑:日啖三百颗,真的不会上火吗?
答案或许藏在海口羊山地区的火山岩热带雨林中——这里保存着中国最古老的野生荔枝种群,也是全国首个荔枝栽培农业文化遗产地。与市场上经过选育的妃子笑等品种不同,羊山野生荔枝果小味清,多吃不易上火。它们可能是最接近“东坡荔枝”的活态标本。
野生荔枝滋味多
火山石垒砌的山间小路,叩响海南近2000年的荔枝种植历史;林间清风拂过树梢,送来一阵阵荔枝的香甜气息,让人沉醉其中。
在当地荔农的指引下,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来到位于海口羊山地区核心地带的石山镇美岳下村,在一片片荔枝王种植园之间,有一条用火山石块修筑的小路,据说曾是羊山地区的交通要道,已有百年以上历史,而沿路崎岖不平的山坡上绿树参天、藤蔓密布,一派热带雨林的景象,其中不少大树树梢上挂满了红盈盈的果实。
路口迎面撞上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挂满了许多半红半绿的果子,正是一棵野荔枝树。树上的荔枝和平时市场上卖的商品荔枝完全不同,果子略小一点,呈心形或者肾形。
再往前走,几乎在小路的每一个转弯都能发现新的荔枝树,挂满了各种各样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荔枝,颜色有深红泛紫的,有红绿相间的,甚至还有绿色即已成熟的。
“一种天然好滋味。”热心于野生荔枝种质资源保护的当地荔农王献恩,带着记者采摘了几种野生荔枝,感受一下“东坡先生的荔枝”可能会是什么味道。
拿起一颗表皮绯红的送入嘴里,果肉纯净清甜,没有一点涩味。再拿起一颗,则有明显的香气。
王献恩特别介绍了一种绿色的荔枝,“这种我们当地叫青皮。”他说,别看它现在通体绿色,反而是口感最好的时候,等到表皮颜色变红,荔枝味道就淡了。
野生荔枝的口感丰富多样,为什么?王献恩说,火山岩中的腐殖土含有丰富的微量元素,营养成分高,对果实糖分的积累具有重大的作用,也会提升荔枝的风味和营养。同时,传统的荔枝种植方式不施用农药、化肥,天然生长出自然的滋味。
哪种可能会是“东坡先生吃的荔枝”呢?苏东坡曾用“丹荔破玉肤”形容荔枝,明代丘濬则称其“玉雪肌肤罩绛纱”。得益于火山独特环境的滋养,这里的荔枝自古以来就以果大、核小、味美、色艳闻名。荔枝王学名紫娘喜,就是从海口羊山地区的野生荔枝中选育出来的。苏东坡、丘濬吃到的,会不会就是类似于紫娘喜这样的荔枝?
无论如何,这片郁郁葱葱的荔枝森林,让我们在今天仍然能看到,这种独特的水果在岭南地区发源地的原生样貌。
资源宝库“开盲盒”
一条小路串联起一片小小的山头,但这里到底有哪些野生荔枝品种,有多少种不同的风味,土生土长的王献恩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这种荔枝的口感就像开盲盒,你只有亲自去体会去尝到它,才能感受到荔枝不同的味道。”他说。
东坡先生当年在海南吃荔枝的时候,会否也这样充满了“开盲盒”的喜悦呢。这一刻好像理解了古人,为什么会留下那么多吟咏荔枝的诗句。
在致力于荔枝种质资源研究和培育的海南省农业科学院热带果树研究所副所长胡福初看来,“开盲盒”正是羊山荔枝的魅力所在。
据介绍,羊山荔枝大致可分为栽培荔枝及野生荔枝两大类。除了完全野生的荔枝外,羊山地区的人民在约2000年的历史中持续栽培、选育荔枝,并长期沿用实生繁殖方式,因而形成了独特的、极为丰富的荔枝种质资源。“实生繁殖就是用荔枝的种籽培育出树来。”胡福初解释说,种籽可能包含了不同荔枝树父本和母本的遗传信息,因而容易产生自然变异,这种变异性提供了丰富的遗传资源,有助于培育出具有优良性状的品种。简单地说,就是同一棵树上结的荔枝,种下去长成荔枝树再结出来的荔枝很可能不一样。
胡福初表示,除了大自然的造化,一代代荔农的辛勤劳作,同样是塑造这座“世界罕见的荔枝种质资源宝库”的重要力量。
调查显示,羊山地区曾有野生荔枝母本群6万亩之多,至今仍有4万多亩,据估计原生荔枝品种超过百万株。独特的火山地质环境、人文环境和悠久的荔枝种植历史,造就和蕴藏了世界上最稀奇的荔枝品种,也让这里保存的许多优质荔枝基因可以源源不断培育出优良新品种。上世纪60年代起,科研机构持续调查采集并保存性状优良的原生荔枝品种和植株,并选育出无核荔枝、荔枝王(紫娘喜)、大丁香等知名品种,目前保存的各类荔枝品种资源估计超过500份。2017年,海口羊山荔枝种植系统成为全国首个荔枝类农业文化遗产,其价值可见一斑。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可能永远无法找到东坡先生吃过的那一种荔枝;但同时,我们在羊山地区吃的每一颗荔枝,也都饱含着悠远的荔枝文化的风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