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斗全

　　今之读者知道北宋陈尧咨其人，多数因为欧阳修《归田录》中的一段文字，即选入中学语文课本的《卖油翁》，知陈尧咨因“善射”而“自矜”，被卖油翁不卑不亢地奚落或曰教训了几句。其他事迹，则知之甚少，故略为一说。

　　陈尧咨（970—1034），字嘉谟，四川阆中人，出身贵宦之家，曾中状元，官至龙图阁直学士、工部尚书，死后追赠太尉，《宋史》有传。陈尧咨“善射”之外，还是书法家。这样的人，无疑是历史名人了。陈尧咨为官多年，也曾做过一些好事，如破格提拔寒门之士，又有开渠引水、排涝的利民之举，但遭非议之处更多，可以说是劣迹斑斑，所以曾多次遭斥被贬。据《宋史·陈尧咨传》和其他史书及数种宋人笔记所保存的资料，可梳理出的荦荦大端有：奉诏担任殿试考官，接受三司使刘师道请托，在糊名考校时，竟于刘师道之弟刘几道考卷暗作记号，使其得中进士。此已不是失职，而为严重作弊，事泄而被罚贬官，贬为河南知府，因不循法度而挥霍，遭弹劾削职；后又以工部侍郎知开封府，因懒于公事而经常嗜酒，又被弹劾。最可耻之事，据《三朝北盟会编》记载，陈尧咨作为朝中大臣，契丹犯境，他主张赶快南逃，逃到金陵去，遭忠臣寇准愤然阻止，使朝廷得出兵迎敌，一战而胜之。观此数端，知陈尧咨不能忠于国家，慎于公事。

　　此外，陈尧咨又“以豪贵自骄”“好以气陵人”，而且性情急躁暴虐，用刑残酷，常致死人命，显然不是一个循吏、仁者。在江陵为官时，用私钱诈为官家黄金，以欺骗手段发不义之财，有如现在的贪官贪污、洗钱恶行。从以上种种史实，可知其人品之劣。

　　陈尧咨的父亲陈省华是一个很讲究道义礼节的人，对几个儿子要求很严格。陈父教子，责备陈尧咨不该把伤人烈马卖给别人，而命他立即赎回，一直养着，史上传为佳话。陈尧咨虽贵为朝官，家里有客来，只能作为晚辈侍立父座后。

　　陈夫人冯氏对儿子也严于管教。陈尧咨早先在荆南做官，卸任回家，其母首先问他在荆南有何值得称道的政绩、办了什么利于地方和百姓的好事。他告诉母亲说：荆南处交通要道，几乎天天有宴集，我每以弓矢为乐事，座上客人没有不佩服我的射技的。其母闻言大怒，斥责道：你父亲是怎样教导、要求你的，你不是努力行仁化以造福一方，却专于一夫之技。这哪是继先人之志？！于是“杖之”。不知是老太太随手以拐杖打了陈尧咨几下，还是正式施以家法，总归是怒斥并打了。由此可见陈母之贤之严厉。在以孝治天下的时代，父教母命是必须遵从的，可惜陈尧咨既不能承父教，也不能遵母命。所以，后来仍然有欧阳修所记“自矜”射技而被那位卖油老人训诫的事。陈尧咨虽为朝官和名人，但做人的境界，显然还不如那位草民卖油翁。

　　读者了解了陈尧咨的性情和为人，重读《卖油翁》时，就会更多一些感受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