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国强
苏东坡居儋三年,备受儋州人的崇敬和爱护,使他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保全性命北归。苏辙《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说:东坡“著书以为乐,时从父老游,亦无间也。”现代著名戏剧家田汉在《访东坡书院》中也说:“三年野服多知己,万里天涯即故乡。”
东坡在儋州都有哪些知己呢?
“请益问奇”:黎子云
苏东坡在儋州的好友首推黎子云。《广东考古辑要》载:“黎子云,儋州人,家居城东。昆仲贫而好学,城南有别墅,所居皆林木水竹,清幽潇洒。苏轼雅敬礼之。每与弟载酒过从,请益问奇。”黎子云品格高尚,“有欲辟举者,固辞,优游田里,率乡人子弟以孝悌忠信,人多化之。”(《儋县志·名贤》)绍圣四年(1097)十一月,苏东坡与新军使张中同访黎子云。“坐客欲为醵钱作屋”,苏东坡“欣然同之”。文友们于是在黎子云家园建起载酒堂。从此“请益问奇”,“日益亲炙”。
苏东坡与黎子云交谈的内容很广泛。有时,苏东坡与黎子云商谈如何发展儋州的农业生产问题。黎子云谈了当地农民轮作的经验:“海南秫稻,率三五岁一变。”苏东坡对此非常感兴趣,作《马眼糯说》记其事。有时,黎子云与苏东坡谈论中草药。《益智录》载,黎子云谈益智无益于智,其为药可治气止水。东坡听了黎子云的话“记之以后日好事补注《本草》者。”
苏东坡十分敬重黎子云,常有文字赠送,如:《被酒独行,遍至子云、威、徽、先觉四黎之舍四三首》《过黎君郊居》《与黎子云一首》等。
元符三年(1100)六月,苏东坡遇赦北归,黎子云等儋州黎民百姓皆担酒馔送别东坡。据北宋著名诗僧惠洪《冷斋夜话》载,东坡作《别海南黎民表》诗抒发离别黎子云的情感:“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忽然跨海去,譬如事远游。平生生死梦,三者无劣优。知君不再见,欲去且少留。”
“世事只如春梦耳”:春梦婆
春梦婆是儋州聪颖睿智妇女的代表。苏东坡与春梦婆田野对话成为千年美谈。
春梦婆,姓名不详,家居儋州城东,深谙世事,口齿伶俐。宋人赵令畤《侯鲭录》载:“东坡老人在昌化,尝负大瓢行歌田间。有老妇年七十,谓公云:‘内翰昔日富贵,一场春梦。’坡然之。里人呼此媪为春梦婆。”《民国儋县志》也有基本相同的记载。苏东坡另有诗《被酒独行,遍至子云、威、徽、先觉四黎之舍三首》其三云:“投梭每困东邻女,换扇唯逢春梦婆。”“换扇”是儋州对歌的风俗,歌者手执扇子对歌,换人即“换扇”。春梦婆敢于临场对歌,说明她是歌场高手。民间传说,有一天苏东坡访友归来,路遇春梦婆,便和她逗趣:“云鬓蓬松两腕粗,手携饭榼去寻夫。”春梦婆不加思索,随口答道:“事非只为多开口,记得朝廷贬你无?”苏东坡大吃一惊,非常钦佩这位南荒妇女的口才,连忙赔礼道歉。
可惜,这位儋州女名人却没有留下尊姓大名,连郭沫若也遗憾:“农民犹说东坡话,无人能识春梦婆。”(《儋耳行》)
“安贫守静,乐谈恬真之士”:符林
符林,儋州州城人。明《万历儋州志》载:“(符)林素与苏文忠公友善。公尝称其为安贫守静,乐淡恬真之士,谓之符老秀才。”
东坡被贬南荒,“困穷日甚,亲友皆疏绝矣”(《与程全父书》),而儋州人极敬爱东坡,黎子云、符林、王宵尤甚。
符林与东坡交情深厚。在东坡的诗文中有多处记述他们的交往。
东坡《书上元夜游》记:“己卯上元,予在儋州。有老书生数人来过,曰:‘良月嘉夜,先生能一出乎?’予欣然从之。”老书生中就有符林。
元符元年(1098)三月三日,苏东坡携酒寻符林,饮酒至醉,作《海南人不作寒食,而以上巳上冢。予携一瓢酒,寻诸生,皆出矣,独老符秀才在,因与饮,至醉。符盖儋人安贫守静者也》。
苏东坡《用过韵,冬至与诸生饮》载:“华夷两尊合,醉笑一欢同”,“愁颜解符老,寿耳斗吴翁。”符林说话风趣,交谈中常使人消愁解闷。
上述“老符”“符老”,即符林。东坡的诗章记录下东坡与符林的生活小事。从这些小事中看出他们之间的交情。符林生活在南荒之地,“安贫守静,乐淡恬真”,并无惊天动地的举动,默默无闻,只因敬仰苏东坡,与东坡饮酒、交游、谈诗、论道,密切往来,驱散东坡心中忧伤,给予更多的安慰与快乐,成为东坡的知心朋友,故《瀛奎律髓》卷十六谓“东坡不落海南,后世岂知有符林”。
“请诗于公甚勤”:卖饼老妪
卖饼老妪,儋州人,姓名不详。《鸡肋编》载:“东坡在儋耳,邻居有老妪业此(指经营馓子),请诗于公甚勤,戏云:‘纤手搓来玉色匀,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知轻重,压扁佳人缠臂金。’”
卖饼老妪多次请求苏东坡赠诗,其目的在于增加馓子的知名度,提高经营效力。苏东坡被这位老妪的机智打动,沉思片刻,挥毫写下这首诗。老妪毕恭毕敬地接过诗篇。她虽然不全懂得诗意,但得到苏学士的题诗高兴得合不拢嘴,随后递过一包馓子,要苏东坡品尝。苏东坡正饥肠辘辘,吃起馓子来津津有味。
儋州古城人听闻东坡先生为老妪题诗,便蜂拥而至争购馓子。老妪的店铺一下子红火起来。东坡的题诗给老妪的经营带来很好的经济效益。
苏东坡此诗恐怕是海南最早的“广告诗”了。它描写生动,色彩鲜明,比喻贴切,富有魅力。
苏东坡与老妪“布衣之交”成为一段佳话,很快传遍儋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