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少灵

　　小时候我常跟母亲去乡下演出，母亲唱的是人偶戏，她是人偶戏团里的旦角。

　　与其说是陪母亲下乡演出，不如说是我喜欢坐那又长又大的拖拉机，开动起来，轰轰隆隆地响，方圆几里内都能听到。人偶戏团的演员多，还要带上几个木制的笨重的箱子，里面装的都是木偶，队伍浩浩荡荡的，好不气派。小时候我并不懂看戏，我听不懂那没完没了的唱词与唱腔，感兴趣的只是那一个个扮演着不同身份的木偶。演出前，我总喜欢站在后台，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个木偶。扮演小姐的木偶衣着非常的靓丽，头饰非常的精美，头冠上镶嵌着一颗颗亮晶晶的珍珠，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浓妆艳抹的面容，很逼真。不同身份的木偶，头饰与服装也各不相同，比如那丑角，就穿得黑不溜秋的，头上还裹着黑布。让人一看就忍俊不禁。而“皇后”“皇帝”的服装却闪闪发光，让我陶醉不已。

　　农村的戏场就像一个大集市，人们来看戏像是来赶集似的。观众肩膀并着肩膀，脚跟踩着脚跟，男女老少，眉开眼笑的。有些是本村村民，有些是附近村庄的村民。最兴奋的是戏场里的孩子，他们坐在自带的草席上，不停地嬉闹，有的拿着父母给的钱，找小商贩买吃的。好不热闹。

　　等锣鼓一响，唢呐一吹，观众便齐刷刷地看向戏台，他们期待着母亲闪亮登场。大多数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母亲的身上，母亲的手中擎着那个衣着华丽的木偶小姐出场了，她甜美的唱腔吸引着在场的观众，场内鸦雀无声，大家都在聆听，仿佛所有的掌声都为母亲而来。我那时幼小的心里就有着一个伟大的梦想，我希望长大了也要当一名人偶戏演员，而且我要像母亲一样，成为一名旦角。

　　只是，多年后母亲不唱戏了，我也考上了师范学校。毕业后，我当了一名教师，舞台成了讲台，至于当初的人偶戏旦角之梦，也就只是曾经的梦了。

　　我现在偶尔也去看人偶戏，但想当剧中旦角的念头，早已不再有。我好像明白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引人注目的旦角，而台上旦角的风光背后，难免总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木偶虽美，但始终被他人操纵着，而我们，本应成为生活的主角，本应有自己的选择，本应享受自己的生活，何况，旦角梦的幻灭，并不影响我追逐其他的人生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