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一退潮，我们就来渡口捡贝壳、抠螃蟹；长大后，最自豪的事情，就是摆渡周边的村民来往于内港之间；现在虽说上点年纪，也衣食不愁了，可还是舍不得这湾港口。恐怕要摆渡一辈子咯！”

　　说这话的，是曲口渡口有36年摆渡生涯的老船长梁定勇。老梁每天早上起床后，雷打不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渡口看看这湾平静而美好的海港。只要这湾海港存在，老梁心里就有一种踏实感。36年来，因无数次地往返于曲口渡口与铺前渡口，老梁也见证了东寨港“水上巴士”的变迁。

　　老艄公 从帆船时代走来

　　东寨港有两条航线，分别是从曲口到铺前和从铺前到北港岛。其中曲口到铺前的航线成为上世纪海口到文昌的主要水路通道。这条水路通道，经历了兴衰，也记录了两岸人民的欢乐和苦难。

　　“腾！腾！腾……”8月7日上午10点钟，曲口码头一条木质柴油动力船启动了。它划破东寨港平静的水面，吐着白色的烟圈，驶离了渡口。老梁坐在木板驾驶室里，目视远方，脚踩方向遥控杆。今天，他要亲自掌舵，带记者走一趟，36年来，走过无数次的航线。

　　驶进内港以后，老梁就将方向盘交给他的徒弟来操作，然后径自一人来到船舱检票。这趟船，只有3位乘客。一位是北港岛供电站的工作人员老饶，前往铺前渡口，然后转船到北港岛；一位是演丰镇的林大婶，今天带孙子回铺前娘家，参加侄子的升学宴；还有一位小伙子，老梁虽然一时叫不出名字来，但知道，他是铺前镇到海口打工的打工仔，今天是固定歇班的日子。

　　每个乘客的背景，老梁都能一一脱口而出，这让记者对老梁刮目相看。可不是嘛！老梁行走这条水路已经36年了。船票都从当初的3毛涨到今天的10块钱。这附近谁还不认识老梁，老梁还不认识谁呢？

　　1979年，梁定勇才19岁。人民公社化的大潮还未完全褪去，刚刚读完高中的他，在公社大队的分配下，成为曲口船队里的一名船员。作为曲口渡口的老船长，同时也是演丰镇曲口村的村干部，梁定勇对曲口渡口的历史娓娓道来。“上世纪30年代，曲口渡口就已经存在，当时，风帆船是沟通海口演丰镇与文昌铺前镇的主要交通工具。”梁定勇告诉记者，直到1988年海南建省，“风帆船”的使命才结束在这片海面上。

　　黝黑的脸庞，一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掌，是“帆船时代”留给老梁的印记。“那时候，从曲口到铺前，要走整整2个

　　小时，有风的时候靠帆，没风的时候靠橹，日头大的时候，皮肤都要晒爆了！”梁定勇追忆往昔，唏嘘不已。

　　“虽然那个年代没有公路，主要靠水路，但由于两岸经贸落后，老百姓生活水平低，来往这条水路的人也不多。”老梁说，海南建省前，经济不发达，曲口和铺前之间的贸易也主要是换取生活必需品。海口演丰镇土地贫瘠，不易种植粮食，只能种些大蒜，而铺前农业发达。演丰镇的百姓就常常坐渡船，拿大蒜到铺前换取大米和椰子菜。

　　“帆船速度慢，航行时间长，水况又不稳定，到港时间经常不准时。”老梁回忆说，海南建省前，这个渡口每天只有上午下午各一个班次，客流量也只有不到100人次。

　　海南建省，“水上公交”迎来“黄金时代”

　　1988年海南建省，省会城市海口的经贸不断发展起来，也带动了这条水路，曲口码头迎来了“黄金时代”。“一天客流量最多可以达到上千人次。最繁荣的时期，海南曾有‘东奔西走，不如到铺前和海口’的流行说法。”梁定勇说道。

　　告别了无动力“帆船”，梁定勇和他的同事们踏着建省的春风，也开上了柴油动力船。马达的轰鸣声，让他彷佛一下子掉进了幸福的蜜罐。“只需要用脚遥控方向杆就可以了，再不用摇橹了，从曲口到铺前只要半个小时，整整快了4倍。”梁定勇回忆说，渡口每天6艘渡船同时对开，人一上岸，需要3辆从曲口开往海口东站的小巴车才能把人全部拉走。渡口乘客量的陡增，让船员们的收入也渐渐体面起来。

　　“26年前，我就是坐着这个公交船从铺前嫁到演丰的。”与记者同行的3位乘客之一林大婶告诉记者，当年就是花了2块钱坐着渡船嫁过海口这边来的。“以前都是演丰的姑娘往铺前嫁，建省后，铺前的姑娘都奔着演丰去了。”林大婶说笑道。

　　“黄金水道”繁忙了不到5年，便开始面临挑战。海南建省这一历史大事件，既成就了这条水路的辉煌，也注定了这条水路的衰落。建省后，海南经济飞速发展，各项基础设施建设也被提上日程。而此时，铺前与海口之间的公路建设项目也被列入其中。

　　1991年，文昌铺前镇到海口演丰镇之间打通了公路，不少旅客放弃水路，选择陆路。省去了从铺前镇坐船到演丰镇，然后再坐车去海口市区的折腾。梁定勇也明显感觉到渡船的客流量在一天天减少。“虽然这段时间感到客流明显减少，但还不是太糟糕。”梁定勇告诉记者，当时，铺前到演丰的公路还是土路，因海南多雨，一到雨天，土路泥泞难行，大部分客人又会选择水路。

　　这样时好时坏的光景一直持续到2010年，铺前到海口的水泥公路正式投入使用。此后，渡口的乘客减少了八成，乘客数量从原先的一天四五百人次人次骤降到100多人次，萧条的景象，让不少船员选择了离开。曲口船队规模也从原来的35人逐渐减少到21人。

　　守望“母亲港”

　　客流量少，眼看船队的收入难以维持生计，2008年，老梁也随大流，走上咸水鸭养殖的致富之路。利用不上班的时间，养了4000多只咸水鸭，带来了不菲的收入。

　　“村里人不是以捕鱼为生，就是靠养咸水鸭，捕鱼既辛苦又赚得少，养鸭的大潮在当地蔚然成风。”梁定勇眼睁睁看着这湾水由清变浊，鸭子的粪便和鸭毛浮在水面上，发出阵阵恶臭。

　　2012年，政府开始重视港口养殖咸水鸭造成的严重环境污染。为了保护红树林资源，净化水质，政府开始引导曲口区域沿海25户咸水鸭养殖户集体内迁，为鼓励内迁，还根据每家每户养殖规模进行了补贴，梁定勇也领到1万多元的补偿款，到内陆重挖养鸭塘，继续搞养殖。

　　“你看，才不到3年时间，这里的水质已经得到明显的改善。”梁定勇指着当年咸水鸭的养殖区域告诉记者，水质好了，水产养殖业也繁荣起来。在曲口渡口附近的水面上，一道道生蚝养殖的竹竿整整齐齐地排布着。

　　梁定勇告诉记者，曲口的生蚝是远近闻名的。因有多条淡水河流注入曲口港，冲淡了海水咸度，为生蚝的生长提供了得天独厚的生存环境，不需要任何饲料，就靠着这里天然的海水，养出来的生蚝就十分肥美。虽然生蚝养殖带来了丰厚的收益，但是曲口人鉴于以前过度养鸭产生的环境破坏的恶果，开始关注保护与开发相结合。

　　“东寨港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我们有义务和责任来守护这湾母亲港。”老梁感慨道，铺前大桥建成之后，文昌和海口之间将天堑变通途，这条黄金水道最终成为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