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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年前接应解放军登陆
赤水港,父亲心中的纪念碑
李光邦(右)同黄邦喜在赤水港渡海先锋营纪念碑前合影留念。(摄于2009年)
年轻时的李光邦
  文\海南日报者 陈雪怡

  李华影最喜欢听父亲讲述革命往事。“小时候听得入迷,因为觉得有趣,比电视上演的还要精彩;长大成人后再听,依然深受触动,也更能理解背后的深刻含义。”李华影说,“父亲口述的历史能如此生动,源于那段岁月和战争的艰辛及坚韧。”时至今日,她仍会“缠”着94岁高龄的父亲讲过去的革命经历,为了不忘过去,为了珍惜现在。

  李光邦,是李华影的父亲,于1940年参加革命工作,曾任中共基层党支部书记,区、县委干事,文昌县民众抗日救国联合会主任,文北县民主政府秘书,琼崖临时民主政府北区行署秘书科科长,文北县委委员、民运部部长和县长等职。1950年,时任琼崖临时民主政府文北县县长的李光邦,是组织干部群众接应人民解放军43军383团渡海先锋营登陆海南的负责人之一。

  “十年不穿鞋”“红树林躲避”……李华影听父亲讲过许多革命往事,“其中,接应渡海解放军登陆一事,父亲每每提起总是感叹万千,细枝末节都记得深刻,这是他心中一座不朽的纪念碑。”回忆往事,李华影说自己仿佛又跟着父亲来到当年解放军渡海先锋营登陆的赤水港,那里硝烟弥漫、枪声回响……

  紧张的接应部署

  “1950年3月9日,那是父亲难以忘怀的一天,天气很冷,刮东北风还夹着毛毛细雨。”李华影说,听父亲讲述,当天下午5时左右,中共琼崖区委员会(以下简称区党委)派琼崖临时民主政府(以下简称琼府)教育厅长吴乾鹏到文北县传达区党委紧急指示:解放大军决定于10日从徐闻起航,要在文北县昌洒乡赤水港一带偷渡登陆,请县委召开紧急会议,传达和商讨接应工作。

  为了加强对解放战争的领导,1948年,区党委和琼府以琼文公路为界,将文昌县划成2个县,公路以南为文南县,公路以北便是文北县。“文北县地缘靠海,父亲解释说这批大军的主要任务,是为大军主力部队渡海解放海南摸索作战经验,以及加强琼崖纵队的接应力量,不让他们参加不必要的战斗,避免不必要的消耗。”李华影说。

  当时的海南,有国民党残部约10万余人的总兵力,由海南防卫总司令薛岳指挥。19个师,配以海军舰艇50艘、飞机45架,组成海、陆、空立体防御系统,对海南岛实行环岛防御。李华影补充道,“此时在文北县,敌人就驻有两个师的兵力,沿海约一公里设一哨堡,全面封锁琼州海峡,不允许船只出海,也不允许渔民出海捕鱼。国民党还在

  许多村庄安插特务,并不时派出军队围剿革命老区及民主地区村落,局势十分紧张,文北地区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中。”

  就是在这样的局势中,文北县有条不紊地细化部署接应渡海大军的各项具体工作,任务到人,分片包干。“包括通知沿海各区、乡组织党员和基本群众于10日晚上一律进入指定地点待命履职,做好接应大军工作,同时组织粮食和一切物资的供应工作,搞好情报联络工作,以及在抱虎岭上点燃信号灯,给渡海解放军指明方向等。”

  接应渡海大军工作,关系着海南岛解放战役的决定性一步能否顺利跨越。李华影说,当时让父亲感到信心十足的是,源于当地党组织多年来深入的组织发展及思想政治宣传工作,在老百姓中打下了坚实的群众基础,所建立起来的基层组织遍及各区各乡,绝大多数村庄是革命老区或民主地区,人民群众革命觉悟很高,这是接应解放大军的坚实基础和根本保证。

  激烈的接应经过

  一个多小时的会议结束后,相关同志便立马奔赴各自负责的区乡履行任务,确保3月10日晚上把区党委的紧急指示和县委接应大军的各项工作,落实到沿海地区的党员和群众积极分子中。

  “父亲印象深刻的一位群众积极分子叫黄邦喜,是新屋村革命堡垒户。3月10日下半夜,文北县委书记叶明华和县政府秘书陈少柳深入到赤水港湾附近,找到黄邦喜传达指示说明情况后,他二话没说就披上蓑衣,手拿牛绳,装着寻牛的样子,迅速来到赤水港海边准备接应大军。”李华影回忆道。

  3月11日上午9时许,赤水港响起激烈的枪声,黄邦喜冒着炮火跑到海边接应大军,一并赶去的还有叶明华和陈少柳。“父亲当时不在现场,听他人后来转述,在离龙海村不远的地方,叶明华一行遇到了渡海先锋营营长孙有礼等同志。孙营长激动地对叶明华说,‘我们是43军128师383团第一营,也叫加强营,共1007人,是3月10日下午1时,在徐芳春团长带领下,乘21只木帆船从硇洲岛启航的,在大海里航行约400里,约离赤水港海岸只有几千米时,海面上升起了迷茫的大雾掩护了我们,战船离海岸约600米时,岸上碉堡敌人的轻重机关枪开火,迫击炮也袭击过来。敌人的火力不算强,我们战船没有还击。离岸约400米,在向滩头涉水登陆时,敌约一个连队以强烈的火力向滩头反扑,被我各战船以猛烈的火力所压制,我战船随即涌上滩头。英勇的战士像潮水般冲上海岸,敌人见势不妙,夹着尾巴逃了。不到半小时,登陆战斗便胜利结束。’”忆及此,李华影也不由得挺直腰板,模仿父亲配以手势再现当时场景,其感染力至今可同频共振。

  在解放军英勇渡海抢登滩头的同时,文北县委紧急会议的部署工作也全面展开。李华影说,“考虑到解放军的船只可能会被冲散,沿海各区、乡组织党员和基本群众于3月10日晚上全部出动,分布到附近地区各处海滩边等待接应。同时,通过各种渠道和形式放风造势,宣传有大批解放军登陆,用当地群众的方言说‘大军多得不得了,到处都是’,此声势浩大的政治攻势非常灵,吓得敌人不敢出门,不敢传递情报,更是无心恋战。”

  难忘的不朽丰碑

  军民团结最是动人。“渡海先锋营三连副指导员丁占祥带领20多位战士,于3月11日黄昏在铜鼓岭北端登陆。在南海四乡(现东郊镇)游击区的大港村,乡民主政府干部邢保文的母亲看到人民解放军,像看到自家孩子一样亲切高兴,请战士们进屋休息喝水,忙着杀鸡做饭给战士们吃,再把他们安置到比较安全的地方住宿。”李华影说,对于这些点点滴滴,父亲同样记得真切,“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多好的地方,多好的人民!当年不是山藏人,而是人藏人’,正是有这一带人民的掩护,才使得解放军渡海先锋营躲过了国民党军队的堵截,顺利到达指定地点。”

  在集结地点——文北县政府住地排城村,吴乾鹏、叶明华、李光邦,以及从琼山白石溪率领琼纵独立团两个营赶来赤水港接应的中共琼崖北区地委书记符思之,一起与徐芳春团长碰面。“徐团长见到父亲他们,一个箭步上来一一握手致意,激动地说,‘我们每个战士都带了两三天干粮,做好了要和敌人打几天仗才能和你们取得联系的准备,没想到我们一登陆,你们就派干部和群众接应我们,一天之内把我们集中到这里。这说明海南的党组织建设很好,人民群众的革命觉悟很高。’”

  赤水港是当年解放军渡海先锋营登陆海南的第二个点,也是登陆接应最顺利的一个点。“这是铭刻在父亲心中一座壮丽的纪念碑,更是一段长达几十年放不下的心结。”李华影说,父亲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为在赤水港建造一座英雄纪念碑而奔走呼吁,因为他担心再过些年,不少人会忘记那段历史、那次伟大的登陆,还有长眠在那里的烈士。

  2001年5月1日,当地镇政府在滩边立起一块“先锋营登陆地点纪念碑”的小石碑。如今十几年过去,没有一条通向纪念碑的路,也少有人前往,纪念碑几乎被一人高的杂草灌木所淹没。“父亲每次提及赤水港,都会为此唏嘘不已,深表遗憾。因为在他心目中,那是解放海南渡海登陆的首次光荣范例,是一场远距离航海奇袭的壮举,振奋了民心军心,是海南岛解放战役的一个重大里程碑。”又忆了一次父亲与解放海南战役的革命往事,彷佛又重游了一次赤水港,李华影觉得,虽已看不到渡海战士的身影,闻不到弥漫的硝烟,但赤水港涛声依旧,历史的枪声似乎仍在此地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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