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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22日 星期三  报料热线:966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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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绘影
老舍先生和你在一起
  ■ 王子君

  大魏要为我在3D的大阳台上设个螃蟹宴。螃蟹是刚从海里捞上来的,15元一斤,只是他们要自己跑到秀英码头去取。天将黑的时候,大魏开着车顺道来酒店接我去3D。

  3D,这个在海口名气已越来越响的文化沙龙,每天都是高朋满座,你可以自由地来,自由地谈论,自由地离开,不发生任何费用,也没有任何客套,喜欢这里的朋友会在下一次带新朋友来,不喜欢的也可以约在别处见大魏。大魏仿佛已经习惯并非常享受这样的日子,你如果找他,到3D来。

  在很多人眼里,大魏很具神秘色彩。他早早地上岛,舍弃了光环笼罩、前途无量的官职,成为十万人才下海南的普通一员;但没过多久,他就成了当时香港一家报纸驻琼记者站站长,就在海南新闻事业风生水起之际,他却来了个华丽转身,下海经商办起了企业;当大家以为他要将企业做大做强叱咤商界风云时,他又悄然退到幕后,以3D为据点,研究起文化来了……

  很快就到了3D。对了,3D,就是3楼D座。

  我一眼看到了摆放在3D显要位置的老舍先生画像!

  刹那间,我感到亲切,感到震撼!因为这幅画像,3D与以往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气质,云淡风轻之中,有一种天高地厚的神韵!

  大魏是老舍的崇拜者,对老舍的了解与热爱可能要让很多老舍研究者自愧不如。年初的时候,大魏请人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画了一幅老舍的画像,希望通过我请舒乙先生为画像题字,在随画像邮到北京的快件中,大魏还附了一封给舒乙的信件。我提着一篮经过精心挑选的鲜花前去拜访老舍之子、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舒乙。在舒乙的家里,我恭敬地呈上了画像与信件。舒乙读完信,眼眶湿润,哑默良久,然后缓缓走进书房,在老舍先生的画像上,深情地写下了一行字:“老舍先生和你在一起”。或许,写这句话的时候,舒乙也在告慰他的父亲,作为人民的艺术家,他的读者永远记得他,永远热爱他。有了舒乙题词的老舍画像重返海口的时候,有海南媒体还从文化事件的角度报道了这件事情。

  如今,这幅老舍画像已成为在3D的文化“地标”,接受着越来越多的人的注目。

  螃蟹端上大餐桌的时候,我就闻到了鲜香。所谓螃蟹宴,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将螃蟹洗净了一锅清蒸至熟而已,吃的时候无需醮任何佐料。而且,除了螃蟹,也不会有第二道菜。

  我每次回海口,大魏都要邀几位海南名流在3D畅聚,这次,大魏邀请了古建筑专家关先生、文物专家沈先生和著名画家刘老师等人,希望我们有一次关于古建筑与收藏文化的沙龙主题研讨。海风轻拂,灯光红黄,螃蟹味道鲜美,空气清新宜人,主题研讨暂且搁下,大家不约而同地抓起了螃蟹。天哪,真是诱人!

  待到16斤螃蟹被彻底消灭,我忽然悟得,大魏选择退隐商界是多么智慧。坐在露天清风中吃着螃蟹,远比绞尽脑汁的权谋商战要惬意!心自由了,天地就更广阔!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但是,我们从来不曾认真地从生命意义的角度主动选择过,不曾意识到我们也许已经放弃了自由选择的权利。这是生命的遗憾,这种遗憾可能很难自行觉醒。我越想越感到此刻轻松自在无拘无束的氛围是多么的可贵,便提议今晚不谈古建筑与收藏文化,我们谈一谈3D客厅的老舍先生画像,领略大魏对老舍先生的情感。

  众人热烈响应。

  大魏颇为兴奋地给大家讲述了画像的来历。谈到那封信,他居然信口就复述了出来。那是一封感人至深的信件,并没有什么煽情的语言,而是字里行间中不自觉地流淌出的对老舍的热爱与追忆。信质朴深情,信息量丰富,我不由得记录下了主要内容:

  我从青年时候就热爱老舍先生,直到现在人届中年,每当想起或念叨起老舍先生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很温暖。我爱老舍,一是爱他的文学,二是爱他的脾气为人。他的为人和他的文学与我的心性特别贴近,所以虽然不能见到老舍先生,但总觉得他亲切而真切地活在我的心里。我多年在海南从事经营工作,离文学很远了,但唯有老舍先生作品里的语言常挂在嘴边。与朋友聊天时,常讲起老舍先生作品中人物的对白,引得一片片欢快的笑声。我也爱给大家讲老舍先生把大褂当了请朋友吃饭的故事,引得大家又惊讶又肃然起敬。前几年在一次拍卖会上看到老舍先生的书法作品《还我河山》,心里像见到熟悉的前辈一样高兴。电影《周恩来》中,总理带秘书来到湖边,神色黯然,说:“今天是老舍先生的祭日啊!”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1984年去团中央开会,我想找找老舍先生的那个小院,没找到。前两年终于在同学的带领下走进了那个四合院,一眼一眼看着老舍先生的环境,耳边似响起他的笑声。终于有一次在录音里听到了老舍先生做报告的声音,京腔京韵,真是亲切。去年海南成立了实验话剧团,我想,要是把《茶馆》排出来就太棒了!《茶馆》在法国演出,谢幕三十多次,可以想见老舍先生的巨大魅力。我现在已不敢轻易打开老舍先生的书,打开了就难合上……

  上一次回海口时,大魏谈及他的一个夙愿,希望在3D挂一幅老舍先生的像,并且希望请舒乙先生在上面写一行文字,那样他会觉得老舍先生真的就如同在他们身边了。我很惊讶,对一切事物都显出超然淡然的大魏怎么会如此钟情老舍?我随口问往来3D的年轻人,你们知道老舍吗?也许是受大魏日常的熏陶,他们竟都脱口说出老舍的作品!我很欣喜,老舍先生真的活在一代一代人的心中了。于是,我郑重地答应帮忙完成他对老舍的怀念之愿。

  之后,大魏在网上找出了一幅他最喜欢的老舍照片,差人拿去照相馆复制。由于网上的照片放大后清晰度不高,所以又请了一位青年画家仿照照片画了一幅画像。他在电话里告诉我,大家都很喜欢这幅画像,说:老舍先生好酷!

  我深深地被感动了。我也不食言,于是有了这幅挂在3D最显要位置的老舍先生画像。

  重忆起这件事,大魏在我眼里不再神秘,而是突然明亮起来。在老舍的那个时代,老舍不能选择他的生活,但他选择了自己生命的去向。如今,大魏可以从容地把握自己的生命形式,与他心目中的老舍先生神聚。他不仅是一个隐居的研道者,也是老舍艺术的传播者。

  文学艺术只有扎根于人民,才有永恒的生命力。老舍的作品大多取材于市民生活,刻画中下层市民的命运。他记录人民语言,以平白朴素又精炼成金的文字反映时代和生活,成就了他作为语言大师的境界,成就了他“人民艺术家”的不朽地位。3D因为入驻了老舍先生的魂灵,不再只是一个单纯松散的文化沙龙符号,而成了一片艺术交流的殿堂。在喧嚣的尘世里,殿堂更显神圣。

  而今晚,螃蟹宴成了这个殿堂里的一道贡品,因为,老舍先生和我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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